第十七章血液交融
離開學校,我馬上著手進行心理咨詢所的創辦。
但這個行業在當時畢竟還是新生事物,不少人不承認自己患有心理疾病,也不知道心病還可以醫治。南京的同學建議我至少要到地級城市創辦,縣級城市市場不大。但我要照顧家庭,不能遠走高飛,決定先在縣城試試。
要辦咨詢所,自己首先要取得心理咨詢師的資格。我報名去省城參加了一個月的短期培訓,又買回大量的相關書籍惡補。三個月後,我滿懷信心地參加了三級心理咨詢師的考試,考試結果我非常滿意,估計拿證沒有問題。
從省城考試回來那天,在縣汽車站踫到了藍玫。只見她面容憔悴、愁眉不展。見到我,她有幾分詫異,嘴巴動了動,沒發出聲音,估計想喊龍校長,又覺不合適。我笑了笑,主動問她︰「藍老師,你上哪兒去?杜老師的身體好一些了吧?」
藍玫勉強擠出笑容︰「哪里好了?他的病更重了,慢性腎功能衰竭導致尿毒癥,現在已經轉到上海華仁腎病醫院,一直靠血液透析在維持生命,最近又出現了並發癥,急死我了。醫生說,如果能換腎,或許可以再活幾年、十幾年甚至幾十年,如果不換腎,隨時都有生命危險。可到哪里能找到腎源?而且我們也買不起,公費醫療又不給報銷,只有躺在床上等死。這不,我回學校去借錢,可唐校長說學校也沒錢,叫我自己到上海找親戚們再想想辦法,我那些親戚都是工薪階層,自顧不暇,哪有錢借給我?而且花錢如流水,病還越來越重。」眼淚順著她蒼白的面頰流下來,她用手抹了一把,完全沒有了平日的優雅和矜持。
我安慰她說︰「你也別太著急,辦法總是有的,現在當務之急是尋找腎源。只要能找到腎源,錢的問題倒好解決一些。我來幫你找找看!」
藍玫破涕為笑︰「真的?那太好了!他是O型血,拜托您幫我打听打听。唉,如果您還在學校,我就有了主心骨。可現在,我想找個人商量都難,老杜平日把人都得罪光了,大家見了我們都躲得遠遠的。」
「你別那麼想,老杜是臨溪中學的老師,大家還是關心他的。你先到上海去照顧他吧,我一有消息立即打電話給你,你把電話號碼留給我。」
藍玫寫下了病區和她母親家里的電話號碼,我接過來轉身欲走,藍玫一把拉著我的胳膊,兩只大眼楮閃著淚光,哀求說︰「龍校長,對不起,我不知怎麼稱呼您,還是稱呼您龍校長吧。我家老杜的病就拜托您了,您知道,我在這兒無親無故,老杜又沒有朋友,他爸爸也老了,沒有人真心實意地幫助我們。以前我們對不起您,望您大人不計小人過,不要往心里去。我知道您心胸豁達不記仇,請您千萬幫我們一把,救救老杜。」
本來我說替她尋找腎源,也沒有什麼把握,盡盡心而已。腎源不是那麼好找的,如果不是為了救自己的親人,誰願意把自己的腎摘了?可听了藍玫懇切的求助,看著她渴望的眼神,我意識到了一種責任,一種被信任的責任。我要把她托付的事當作重要的事來做,爭取盡快地幫她找到合適的腎源。
回到家,我翻開電話簿,找同學,問醫院。那時沒有普及電腦,不可能在網上求助,只能跑到鎮里的郵電代辦所一處處地打電話詢問,但一次次地使人失望。每所醫院都有病人急需換腎,在等待著腎源。也有同學朋友熱情地答應幫我打听,但都沒有回音。
愛蘭見我忙得不亦樂乎,問我是誰病了,急成這樣。我告訴她是杜玉甫病了,她嘆口氣說︰「你又不是校長了,還管他干什麼?他一直和你過不去,一次次地想把你整死,你還這麼為他著急?你呀,真是菩薩心腸。」
我說︰「過去的恩恩怨怨都過去了,現在人家要死了,總不能見死不救吧?我看你不是經常燒香拜佛嗎?你說遇上這樣的事,佛會怎麼說?佛一定會說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要積德行善,阿彌陀佛!」
愛蘭撲哧一笑︰「我還不知道你?你不這樣做就不是你了,我看中的不就是你這一點?」
我取笑她︰「你就看中我這一點啊,別的就看不中啦?那我把別的藏起來,你可別著急噢。」
她的臉一紅︰「你也學得不正經了,該打。」
又是一個多月過去了,一點希望也沒有。我打電話給藍玫詢問杜玉甫的病情,藍玫哭著說,杜玉甫的病情更嚴重了,惡心嘔吐,胸口憋悶,有時還發生痙攣,血壓下降,醫生說最好能馬上換腎,否則拖不到多長時間了。
我急得抓耳撓腮,苦于沒有良策。忽然頭腦中電光一閃︰我自己不就是O型血嗎,不如我去醫院檢查一下看行不行。如果不行,我盡了心;如果行呢?我打了個冷顫︰如果行,我能捐出自己的腎嗎?我的家庭負擔這麼重,又辭去了正式工作,沒有了公費醫療。盡管醫學上說一個健康的腎完全能維持一個人的腎髒排泄和分泌功能,可萬一剩下的這個腎再壞了怎麼辦?再說,手術也有一定的風險,手術以後的身體能不能恢復……萬一有個三長兩短,我的家庭怎麼辦?我猶豫不絕,這不是獻血,如果獻血,哪怕一次抽2000CC,我眉頭都不會皺一下。這可是關乎我全家人命運的大事,我不去檢查,也不會有人指責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