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此情綿綿（1）
「我知道他是誰，他叫杜玉甫。這個人和我斗了半輩子，和楚武權有相似之處，也是為了爭權奪利而不擇手段害人的家伙。***照片是他整人的慣用伎倆。前幾年，為了爭一個高級職稱，他用這個方法逼瘋了他的老同事，把人家害得家破人亡。所以我斷定握在楚武權手里的照片一定是他***後寄到省教委的。你不知道，那年我倆在同心河邊散步的時候，他就一直在窺視著我們。」
「這個人真夠惡毒的！」
「但你可能想象不到，現在他徹底轉變了，我們已經成為好朋友了。」我把這些年和杜玉甫的風風雨雨、恩恩怨怨全都告訴了韓笑，當說到為了挽救杜玉甫的生命，我捐出自己的腎髒時，韓笑驚訝地望著我，臉色發白，眼里噙滿淚珠，她抓著我的手責怪說︰「雲飛呀，你太傻了！難怪你現在這麼瘦，臉色這麼蒼白，你知道拿掉一個腎對一個人意味著什麼嗎？意味著失去一輩子的健康和幸福！你不僅是對自己不負責任，也是對家庭的不負責任！對不起，以我的身份不該這麼說，可我是你的朋友，是你的……我心疼啊！」
韓笑的眼淚終于控制不住，滴落在地毯上。此時，她對我的一片深情、對我的牽腸掛肚再也掩藏不住，像陽光融化了冰雪，露出了積雪覆蓋的蕤蕤春草。幾天前分手後的失落、痛苦一下煙消雲散，幸福感像桑拿房的熱氣燻陶著我，我顫抖著手想為她抹去眼淚，可我的右手舉到半空，又縮了回來，我還是不敢貿然造次。韓笑愣了一下，好像意識到自己的失態，連忙抽回手，不好意思地擦了把眼淚，歉意地說︰「雲飛，請原諒我，我是為你的身體著急上火啊！雲飛，這幾十年過去了，你一點都沒變，還是那麼純真善良、還是那麼理想主義，難能可貴啊！你的大度寬容值得我學習，可我還是覺得你付出的代價太大了！你用健康、用生命才換來杜玉甫的轉變。世界上像這類自私狹隘、陰險毒辣的人多了去了，有少數人即使你用生命也換不回他的良心的。我認為對這樣的人，應該毫不留情、針鋒相對，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這個世界講究平等，不存在誰讓著誰，更不能讓好人吃虧！」
「你呀，還是那麼嫉惡如仇，眼里揉不得沙子，可官場險惡，你可要注意保護自己，鋒芒太露會傷著自己的。你的話有道理，對少數人品極壞的人靠感化是不行的，必須讓他們接受法律的審判、道德的拷問。這樣的人必定會受到大家的譴責，會遭到社會的報應。我也不是耶穌，不是刻意為了拯救杜玉甫的靈魂而去犧牲自己。但是踫上了，就像看見歹徒在行凶殺人，即使這個人是壞人，也明知道沖上去會傷及自身，但能見死不救嗎？換了你還不是一樣義無反顧地往上沖？韓笑，你別擔心，我手術後身體挺好的，沒有什麼影響。」
韓笑削了個隻果遞給我，贊同地說︰「你這個比喻用得好，換上我也會這樣做的。這次又餓又凍又受驚嚇，你的抵抗力弱，不會對腎髒有傷害吧。」
我拍拍手術的部位︰「沒有傷害！不就是挨了點餓嗎，肚子填飽了，啥事也沒有！我倒是擔心楚武權總和你過不去，你每走一步他都會給你使絆子，你要當心啊。」
「是啊，俗話說朋友不怕多、對頭怕一個。他不僅會搞陰謀，明里也總和我對著干，千方百計地刁難我。好在縣委書記和幾大班子領導都支持我的工作，否則我的幾大實事一件也干不成！這次出了王厚實和何浪的事，我想他也該有所收斂。雲飛，我不會就這樣放過楚武權的。我要把這次發生的事向上級組織匯報，酒店老板娘為我寫了完整的證明材料，她說，必要的時候她會站出來作證。公安局不敢動他，上級組織總不會袒護這個惡棍吧！」
我歉意地說︰「都是我給你惹的麻煩，讓你受了委屈。當初，我就是害怕我倆的友誼被那些小人利用，所以連電話都不敢打給你，故意回避你。真是怕什麼來什麼。對不起啊，韓笑。」
韓笑瀟灑地一揮手︰「你說什麼呢？沒有龍雲飛，他還會捏造個馬雲飛、牛雲飛，欲加之罪何患無辭，他要害你，給你加個罪名還不是張口就來？連草稿都不用打。」
她突然打住話頭，久久地看著我︰「雲飛，很高興你剛才說了實話，你知道當初你的無情給我的打擊有多大嗎？我以為你心里沒有我的位置了，甚至把我當成水性楊花的女人！我現在才知道，你為何說話那麼絕情，那麼狠心，一別四五年連個電話都不打，捐腎、辭職這些大事也不和我通個氣，原來你有這麼重的心思。老實說，我對你是有怨恨的，但恨歸恨，心里卻總也放不下。好了，這下我心里的疙瘩總算解開了！上天啊，你對我是公平的！」韓笑調皮地雙手合十，像一個虔誠的佛教弟子閉目禱告。
韓笑的直白出乎我的意料，我在她心中還有這麼重的分量！我明白了上次見面她為何掩藏自己的情感，只怪我傷她太深！我好想把她擁在懷里，撫慰她受傷的心靈。我沖動地張開雙手,嘶啞地喊道︰「韓笑……」她也像回到學生時代，沉醉地微閉雙眼向我靠攏，在我雙唇接觸她滾燙的面頰的一剎那，我倆同時清醒過來，不約而同地後退了幾步……
/>我狼狽地垂下胳膊︰「對不起,韓笑。」
韓笑自嘲道︰「龍雲飛，看來楚武權並沒有誣陷我們啊，我們的思想深處確實有不健康的東西啊！」
我連忙檢討︰「是我糊涂，下次絕不再犯！」
一絲惆悵從韓笑明亮的眼楮里流出︰「唉，有首詩寫得好︰最好不相見，便可不相戀；最好不相知，便可不相思。真是天長地久有時盡，此恨綿綿無絕期啊。雲飛，看來我倆這輩子只能永遠做隔河相望的牛郎織女了，我們結個兒女親家吧，把我的女兒嫁給你兒子，這樣我們就能經常地理直氣壯地見面了，到老了，我們可以做個鄰居，也能互相照應。你說怎麼樣？」
一股酸楚涌上來，我眼楮濕潤了，心里呼喚著︰韓笑，親愛的，是我害了你，讓你一輩子忍受相思之苦，我多想用我的肩膀為你遮風擋雨，可是對面相逢卻不能相擁。這是多麼殘忍啊！
韓笑期待地看著我，她的率真讓我哭笑不得，對兒女的事我可沒有信心︰「難道愛情也能遺傳，我們的子女就會相愛？再說，我兒子和你女兒差距太大，他們怎麼能走到一起？」
「這還不好辦？讓他們考同一所大學！你兒子比我女兒大兩歲！可以是校友！我相信他們一定會一見鐘情，就像我倆當初那樣！」韓笑早已深思熟慮。
「但千萬別像我倆這樣的結局，這是最悲慘、最殘忍的。」
「可這也是一種美好，一種幸福。兩個人一輩子能兩情相悅、牽腸掛肚，勝似那些成天吵吵鬧鬧、平淡如水的夫妻。月光底下、夜深人靜的時候，品一杯咖啡、抽一支香煙，在裊裊的煙霧中思念著遠方的心上人，嘴角掛著淺淺的微笑，陶醉在美好的往事回憶之中，多幸福啊！現在這個浮躁的社會，還有幾人能享受到這種純真的情感？」
我的心碎了，沖上去一把抱住她，附在她的耳邊喃喃地說︰「笑，是我對不起你！讓你苦了一輩子啊！」
韓笑緊緊地擁抱著我，用她的臉蹭著我的臉，流著眼淚笑著說︰「雲飛，不苦！這樣就足夠了！我很幸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