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幾個姐妹,她共過事。
上上個月,有天晚上,在金世紀華會,共事過︰幾個財大氣粗的老板——盡管胖瘦、高矮、年紀不一,然而都橫眼、歪鼻、闊口,嚼叼著斜煙,而且都穿著筆挺西裝,提著沉甸甸的乾包,頭發梳得油亮,不戴有色眼鏡像暴發戶,戴上墨鏡則活像黑社會大佬,怎麼看也是革命故事片里的反派角色。
山青青,水碧碧,高山流水韻依依。
曾幾何時,伯牙子期的知音,變異、變調成了,男歡女愛的曖昧。
在曖昧***基調的流行通「叔」小說里︰如果將男人比作大山峰嶺,那麼女人就是小河溪流。
就像,大江南北的分支,分散奔涌的一條條小河溪流,源自不同的山脈,流經不同的地域,載動不同的物體,沉積不同的底色,跳動不同的脈搏,終結不同的方式。但是向心力使然,流入相同的江湖。
水往低處流。清澈的、渾濁的、平緩的、急湍的天地之水,還有,青草的、黃花的、胭脂的、紅顏的生命之水,都會在風起水生的江南,梅雨季節,暗涌春潮過後的泛濫激流,匯流向,同一個去處,浩如煙海,兼容並蓄,深不可測而藏污納垢的地方,江湖。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素昧平生,坐台、走台或應召,在各自的「食利」圈子里、各行其事的她們,為了一個共同的目標,走到一起。走進她們的江湖,富貴的天堂。
金世紀華會,夜幕下的貴賓樓,牡丹廳,金碧輝煌。
五十開外的竹葉青,召喚來,純情大女生打扮的少女。格外隆重地向其中一位︰埋沒在,野百合花叢里,長沙發上,正玩撲蝶游戲,捕捉,若即若離,花蝴蝶似的一個風***女子的老板,推薦。
「銀老板,這位是藝校的校花,珠珠。」
一言引得滿堂鴉雀無聲。
不約而同,打情罵俏的一群瘋男女,都閉口抬目,把驚羨、妒艷的目光,一齊投向、釘在了學生妹的身體上。都用超女選美大賽評委「毒盜」、「閱痣」的目光,在其三圍S曲線、黃金割線各部位,掃描。
銀老板將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捉捧在手里、懷中的花蝴蝶--觀眾前面見過的波斯貓,放生了。
左手模月復,右手一揮,很有鄭少秋扮演的風流帝王乾隆爺的神氣派頭,以及才氣。月兌口誦出的便是︰花詩、酒詞、艷句。
「此花可令轉化鈞,一風一雨萬物春。
十分整頓春光了,收黃拾紫歸煤表。
天香染就山龍裳,余芬卻染水雲鄉。
青原白鷺萬松竹,被渠染作天上香。
人間何曾識姚魏,相公新移洛中裔。
呼酒撫招野客看,不醉花前為誰醉。」
一片鼓掌、喝彩聲里,一干眾相公中人稱道是***客的趕緊附庸風雅,贊嘆︰「國色天香,傾國傾城,好一朵牡丹花呵!」
在牡丹花似的學生妹面前,野百合花羞閉了,花蝴蝶折翼了,眾相公吐血了,葉竹青神氣了。
鐵桿漢奸似的賀老板見狀,連忙起身,離座,到外面望風、查哨、站崗去了。
恭立銀老板身邊,點頭哈腰,活像個電影『小兵張嘎』里日本皇軍翻譯官的竹葉青,有點得意地再趨近一步,用搗蒜似的肥厚透頂泛亮的光頭,幾乎帖面,壓低嗓音,在年輕學者教授模樣的銀老板耳邊,繼續討好賣乖。
聲細如蚊,當然只有銀老板能听見。
「老板,這可是正點正宗的紅花。特意給您安排那個的。」
笑眯眯的銀老板,和藹可親地召手,向羞紅著臉、一臉純真而手足無措的學生妹召喚。
「坐,過來坐到我身邊。」
率先在首席座位大咧咧地坐下,銀老板快活地在酒桌面上彈擊,彈鋼琴似優雅、灑月兌。
「竹老板,人到齊了吧?嗯,既然到齊了,快點上菜!」
接奉到皇帝詔曰的竹葉青,趕緊低眉應諾,抬頭尖叫。
「是,是,是!服務員上菜,上酒,快點!」
竹葉青趁服務員出去催酒菜時,笑嘻嘻地把事先準備好的信封、紅包和房卡,給銀老板還有起身上桌的每個老板,人手發了一份。
轉朝跟隨入席的紅粉佳人們,笑道︰「花姑娘們,今誰陪好了誰的那位,就有小費外的重獎。你們都親眼看到了,這不算微薄的紅包,我可是親手一一發到了,你們那位的手上。
嘿嘿,能否討到歡喜、得到賞錢,這可要靠你們的本事嘍。」
意氣風發的銀老板,看
著美色、美味當前,也伸動了筷子,夾塞入口,輕笑道︰「閑話少說!」
心領神會的竹葉青,忙道︰「對對對,先陪敬好酒!」
然後閉上了說話的口,張開了嘻笑的嘴。
于是,各就各位,正戲開場︰
學生妹千依百順、靠在了銀老板左邊的椅背上;
竹葉青當仁不讓,傍邊兒在銀老板右邊坐下來,同時摟抱著花蝴蝶似的波斯貓;
緊挨著依序是曹老板與小馬聯袂、鄒老板與小魚結對、牛老板與小侯搭配,正好坐滿一桌。
醉翁之意不在酒。
談笑風生的老板們,相互敬酒,杯觴交錯。
喝著,笑著,極其融洽。
笑著,喝著,極其熟練。
酒至三巡,開始趁對方稍不留神,就將杯中酒、一瓶價值千金的酒,迅速仰脖往後潑掉,然後空杯相對,哈哈大笑。
當然,都忘不了出手中的花牌,指使與之勾搭一塊的花姑娘︰來回沖殺、折騰、賣笑、賣力、賣命,不停地敬酒,敬對方的酒,以示格外敬重對方。
唯獨銀老板是個例外︰惜酒如金,惜言如金,也憐香惜玉。
笑面佛似端坐的銀老板,推拒了眾擁上前的敬酒、上香,卻為眼下熱烈近同瘋狂的氛圍感染,受到刺激性似,在亢龍有悔、抬頭,側轉向學生妹舉杯,邀請︰「來,珠珠,咱喝一杯!」
「銀老板,對不起,我不會喝酒,真的不能喝滴酒。」
一臉天真可憐相的學生妹,嬌喉百囀,益發楚楚動人。
端放了很多回,一回又一回車輪戰,未戰下去的半杯酒,銀老板手中的那杯水準低不了、頂多象征性地低下了一點點的酒,居然,被初嘗到冷落滋味的銀老板眉頭一揚,自己一口灌、咽了下肚去,痛快地吱咂著,張合半天,卻沒有吐出個詞匯。
「珠珠,今你可是酒宴上的第一夫人,至少,先要與銀老板喝杯,交杯酒!不然,這酒喝得沒意思,沒***呵!」
一直三緘其口的竹葉青,首先開叫起來。
群起響應,吶喊助陣,齊聲叫好。
親躬侍候,端起篩滿的酒,一杯遞給學生妹,一杯敬獻銀老板,儼然太監的竹葉青,一臉諂笑。
「珠珠啊,喝吧,反正都有第一回。進去了,就痛快了,別怕!你先干!」
左手挽右手,纏綿在一塊的銀老板,在做學生妹工作,忘不了習慣性地發號施令。
催,緊催,目光越來越嚴厲,臉色越來越陰沉,不容考慮遲緩地要其舍命上啊。
還是竹葉青上來抱腰,抬舉學生妹發抖的手,灌進嚶了一聲的櫻桃小嘴。使之看上去人面桃花相映紅,讓銀老板看得兩眼發直,下面死硬,仿佛一睹了蕩人心旌的女兒紅呵。
「來,珠珠,我也來敬一杯!祝你和老板永結同心,愛情甜蜜!」
爭相離席,但井然有序地由曹老板帶頭,至牛老板收尾,輪上了一回,都干了一回,敬了一杯酒。
不敢太造次,還是忍不住,象征性地親熱了一下子。
第一下嗆得學生妹落紅、臉色蒼白如海棠花;
第二下逼得學生妹流淚、整個人如暴雨梨花;
第三下搞得學生妹難過、喝完已如玉器頹然倒地,徹底粉碎了還想輪干的竹葉青的「逮」意「望」念。
其他花姑娘不一會兒也跟著全身癱軟,不省人事了……
夜色褪盡,紅日高懸,彩霞滿天飛。
第二天,一簾隱天蔽日的豪華客房。不知在什麼時候,花容失色的幾個風塵女子,相繼從睡夢中醒來,發現自己赤身***地躺在床上,單獨不同的貴賓房里。
睡眼惺松的學生妹,覺得很痛,奇癢。
她忍著痛,將放在枕邊的紅包打開,那里面有八十八張老人頭。
那是昨晚為她開苞的人,改稱銀老板但燒成灰她也認得的銀書記,留下的錢。
這種痛,她早已為一個高年級男同學付出身心時忍受過。
縫合的創傷再次撕裂,一如初夜,血染紅了一大片潔白的床被、床單。
套上撒落一地的衣裝,沒有撕心裂肺的痛苦,但有牽一發而動全身的疼痛。疼痛難忍的學生妹,叉著兩腿,挪到陽台上。
趴在陽台欄桿上,看著樓下那條柏油公路,車水馬龍的公路,延伸向遙遠的縣委縣府大院,隔池對望的縣婦幼保健醫院,池中隱約的荷綠蓮紅。
懷揣到手「大米」的她,悵然、惘然想起,周前,接手這樁交易後,排隊到婦幼保健醫院做修補手術的情景。
秦縣婦幼保健醫院,人工流產手術室門口,午後。
惴惴不安地坐在走廊盡頭的長椅上,學生妹獨自優雅地抽煙、薄荷香味的女士煙,痴望從口鼻同時吐出一圈又一圈煙霧。
等待,叫號、輪上,手術台前。
學生妹無意中偷听到,手術室出來的中年女醫生在與年輕小護士交頭接耳的感嘆。
「……那個看起來漂亮的女人,金玉其外,敗絮其中呵。誰能料想,她到這修復**好多回了,當這是縫補襪底似。
底都磨個稀巴爛啦,還來補,有這個必要嗎!?再說,我也沒法補啦!簡直作賤自己的身子和性命呵,要錢不要臉,更不要命呵!造孽呵,都是到外面花心玩女人的男人造孽呵!」
「誰叫你做醫生呀,盡力而為吧!如今在外混青春飯的這些女孩子,也真是……」
沒法補是一回事,有這個必要則是另回事。
痛歸痛,補一回,再撕裂一回,多賺的可是,好幾十倍的「大米」呵。
這就是商機,不為不同道的人所知、所理解的商機呵!
忍不住,痛得暫時麻木的學生妹,笑了,在臉上、心底笑開了花。
但很快忍不住,學生妹皺起眉頭,在心里恨之入骨的罵道︰「這千刀剜,萬刀宰的銀老板,名符其實的婬棍、惡棍,只怕得了花柳病,不講規矩、不帶套上的,要坑害本小姐多受一些苦,還要損失錢錢呵!」
不過,事隔不久,獲悉曾在同一個地方並肩戰斗過的戰友接連噩耗的學生妹,暗地里,非常慶幸︰自己的這些苦,比起被殺人魔殘害的七名小姐,還是幸運呵。
在電視披露的案情中,她認識近半的罹難小姐︰川妹、小馬、小魚、小侯,相繼被同一特征的嫌疑犯下了毒手。
手掐,或用繩索、鐵絲勒頸部,或用石塊或鐵錘打擊頭部等,致暈、強暴、殺死然後碎尸……
正如電視台記者報道提及小姐的安全問題,所說︰「誰來保護她們?這些灰色的夜女郎,那些陰暗污穢的角落里危機四伏。你可以譴責她們貪慕虛榮而沒有道德廉恥,但她們也跟我們一樣,是活的生命……」
安全性問題除了有關部門的不作為,還有有關領導的亂作為。
有時,其和地痞流氓、嫖客皮條客、搶奪搶劫犯、***殺人犯,有何本質區別!?
也許,披著羊皮的狼,更凶狠歹毒。
意識到銀書記那班人可怕,但學生妹沒有意識到那班人心性有狼的多疑、殘忍,禽獸不如,為了保住**、官位、既得利益,不惜重金雇凶,殺人滅口。步步殺機,正逼向、逼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