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正胡思亂想,卻听到隊伍外頭有個女聲在叫︰「孟聚!」、「王柱!」,孟聚聞聲望去,柳空琴就在街口,正沖他招手。
他和王柱走過去︰「柳姑娘?」
柳空琴玉容平靜︰「鎮督大人有些話要交代你們兩個。王大哥,等下進去,你要關照孟大人。孟大人和你們這些武夫不一樣,他是讀書人,身骨弱。王大哥你經驗足,要護著他。」
王柱望了孟聚一眼,拱手道︰「既然是鎮督大人的命令,我自然從命。請柳姑娘回稟鎮督大人放心,我會保護好孟大人。」
葉迦南居然還惦記得自己?
想到那個人小鬼大的女孩子,孟聚心頭泛起一陣溫暖的感覺,暖暖的,很舒服。他也拱手︰「謝鎮督大人關心。也謝謝柳姑娘您辛苦傳話了。」
柳空琴對王柱說︰「王大哥,您先回隊伍里。」
等王柱離開了,她才對孟聚說︰「立不立功不要緊,活著出來才是真的。王柱廝殺是把好手,進去以後,你不要離他太遠,听他指揮,不要亂跑。情況不妙就趕緊走人,不要逞英雄。」
孟聚心頭閃過一絲疑惑︰「柳姑娘,這個……也是鎮督大人的意思?」
柳空琴眼波流轉,不說是也不說不是,她從身後的包裹里取出一個巴掌大的手弩,交到給孟聚︰「這是小手弩,能連發兩枚箭矢,孟大人你該知道怎麼用。這是鎮督大人護身的東西,特意借給你用的,完了你要自己還給鎮督大人,不要弄丟了。」
柳空琴對孟聚微微鞠躬︰「孟大人,一切小心,平安歸來。」
孟聚以鞠躬回禮,當他直起身時,柳空琴已飄然離去了,窈窕的身影在蒙蒙的晨光中漸漸消失。望著她,他心中泛起一種說不出的味道。
天色又亮了一點,進攻的時刻即將來臨,隊伍集合點名,帶隊的是一個留著短寸發臉上有一道刀疤的軍官,他沒佩徽章,也不知道是什麼身份,目光陰沉而凌厲。
他給眾人訓話,聲音很有穿透力,給人一種刺疼耳膜的感覺︰「我們等下越牆進去。可能會有秦府的家丁護院來阻攔,上頭已經下令了,凡是敢阻撓的,一律殺。
進大院以後,留兩個人從里面打開大門,讓大隊進來,其他人直沖內院。如果見到一個紅頭發的漢子,千萬不要放過了,活抓他就有三百兩銀子的賞金,協助的也有一百兩銀子。」
「喔!」隊伍里響起了一片驚嘆聲和吞咽口水的聲音,肌肉男們被刺激得躍躍欲試,殺氣陡升。孟聚和劉真卻是臉色發白︰省陵署又不是銀子太多燒壞腦子了,這麼高額的懸賞,葉迦南霍鷹他們肯定是覺得不會有多少人能活下來領銀子的,所以才敢放心許諾。孟聚好不容易鼓起的信心一下子又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賞金豐厚,軍紀同樣嚴明!敢死隊的老規矩︰全體隊員互相監督,臨陣退縮,殺!畏縮不前,殺!逃兵,殺!不听指揮,殺!都明白了嗎?」
「明白了!」
「大家做準備,綁緊鞋帶,整理身上松動的地方,檢查兵器好了嗎?」
回應他的是一陣低沉地吼聲︰「好了!」
「好,出發!」
秦家的莊園就在小巷的盡頭,黎明的晨曦中,黑色的大門關得密密實實。
敢死隊原計劃是翻越門邊的圍牆,不過這牆平常的圍牆頂多也就三米,可眼前的這面牆足足有五六米。牆身又高又厚,差不多可當城牆用了。
敢死隊員們罵個不停︰「靖安府衙門干什麼吃的,這麼違制的事都不管!讓人蓋起了這麼高的牆這他媽的差不多一座小城了!」
「秦家那群王八蛋,準是早就想造反了!不然他們蓋這麼密實的烏龜殼干什麼!」
大家圍著牆轉悠了好久,才在門西邊百米外找到一段低矮的牆壁。那些老敢死隊員很有經驗,熟練地將兩把長梯撐在牆頭,帶隊的刀疤臉軍官低聲催促著︰「上,上!狗娘的,別停,給我爬上去!」
眾人紛紛攀梯而上,忙亂中,孟聚也不知劉真去了哪里,他跟在一個拿長劍的漢子身後爬上了梯子,一步一步向上攀爬。感覺梯子晃晃蕩蕩的,咯吱作響,象快要散架了,嚇得孟聚一個勁地只管爬,腦袋都頂住上面人的靴子了,對方不得不叫他︰「下面的,別急!」
孟聚爬上牆頭,探頭望去,這里是秦家的前院。這是個花園式的前院,院子里栽滿了花草和高大的林木,庭院水榭在林間若隱若現,淡淡的白霧在樹林里漂浮著,樹木蔥蔥,幽深雅致。天色還早,打掃的人還沒起來,院子什麼人也沒有,靜悄悄的。
其他敢死隊員紛紛把飛爪定在牆頭,手抓著繩子順著牆身滑下去了,敏捷得象猴子一般。孟聚學著他們的樣子,抓住繩子也往下滑,身子嗖地滑下去了。半空中,他的手掌卻陡然一陣刺痛,他不由得松手,整個身體重重地摔了下來,一坐地上。他也顧不得了,先看手掌,仔細一看,卻已經被繩子刮去了一塊皮,鮮血正從傷口里不住地滲出來。
好在沒人笑話他,先下來那個拿長劍的漢子還將他扶起來,低聲問︰「沒事吧?」
孟聚起身活動,除了摔得生疼和手掌外,其他地方都不覺得異樣。他道謝︰「謝謝,沒事。真是出丑了。」
「讓我看看你的手都出血了,你別動。」拿劍漢子飛快地從口袋里掏出一個小瓶子,往孟聚受傷的手掌上灑了點金瘡藥粉,然後拿塊布幫孟聚做了個簡單包扎,他的動作利索又迅速,一轉眼工夫就包扎好了。
「傷口得包上,不然等下你拿兵器廝殺時會疼得受不了這幫人干這個,都是練過的,看他們的手掌,繭子都半寸厚,不要說抓根繩子,就是抓火炭他們都沒事。兄弟是第一次做敢死隊?這碗飯不好吃啊!」
這個拿長劍的漢子有一張憨厚的臉,眼楮很亮。他的年紀已經不輕了,臉上的皺紋里布滿了風霜,一雙大手穩定有力,象是個很有經驗的老兵。
孟聚心頭泛起了感激之情︰「謝謝兄弟。請問尊姓大名?」
「我叫呂六樓,省陵署鎮標的兵長。你呢?」
「我叫孟聚,靖安陵署的侯督察。」
兩人才剛剛互通姓名,就這工夫,隊員們都翻牆進來了,那個刀疤臉軍官吼道︰「快快快,磨蹭什麼!去大門那邊!」
隊員們緊握著武器,沖向大門那邊。翻牆的地點離大門並不遠,轉過了一片樹林,黑色的大門赫然在目,大伙兒加快腳步,猛沖向前。
被腳步聲嘈雜驚動了,兩個衣冠不整的家丁從門房里跑出來,看到十幾個手持武器的漢子突然從樹林里沖出來,他們吃驚得不敢相信自己的眼楮。
站在前面的家丁喊道︰「你們是干什麼~」
刀疤臉軍官低喝︰「殺!」他首先拿著軍刀斜沖過去,錯身時突然拔刀,刀光一閃,那個喊話的家丁腦袋已經飛在了半空,表情依然還是一副不敢置信的神情,嘴巴一張一合著,好象還在喊著什麼。
另一個家丁連衣裳都沒穿好,突然見到這麼恐怖的一幕,他駭然張嘴,驚叫聲還沒發出呢,那魁梧的赤膊壯漢猛沖,狼牙棒向前一遞,恰好擊中了家丁的嘴巴,將他沒出口的慘叫連同舌頭、牙齒、下顎一起砸了個粉碎。「啪」的一聲裂響,腦漿和血肉飛濺,這家丁整個人被打飛了出去,腦袋已經不見一半,脖子上方只剩紅白相間的一灘血肉。
接著,兩個隊員沖入值夜的門房里面,只听得兩聲急速的悶哼聲,他們又出來了,若無其事地說︰「里面還有兩個,都還沒睡醒呢收拾了。」
孟聚當了兩年陵衛武官,不是沒見過死人,但象現在這樣,轉眼功夫四條人命就在面前消失了,尤其被砸得那顆被砸得支離破碎的頭顱,黃白相間的腦漿到處流淌,地面和牆壁被濺得星星點點,濃重的血腥味撲鼻而來這一幕,給了孟聚極大的震撼。
看到那腦漿和頭骨的碎片,孟聚惡心得不得了,肚子里一陣翻山倒海,差點把昨晚吃的全吐了出來好在沒真有吐出來,不然真是沒臉見人了。
陵衛敢死隊的凶殘,當真是名不虛傳。
孟聚臉色蒼白地對刀疤臉軍官說︰「長官,卑職有話想說。」
那刀疤臉軍官濃眉一皺,悶聲道︰「什麼事?快說!」
「長官,我們是官軍,亮出身份,堂堂正正地命令他們投降就是了,不必多造殺孽。」
那軍官眉頭皺得更厲害了,肌肉在眉心擰成一團。他打量了孟聚一番,象是在看眼前的人到底是白痴還是在裝傻︰「你叫什麼名字?是哪個部門的?」
「我叫孟聚,是靖安陵署的候督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