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驚動黑狼幫的人,陵衛隊伍行進時沒打火把。當隊伍抵達西大街時,月已垂向天邊,已是四更時分了。黑色制服的陵衛士兵布滿了整條街道,亮晃晃的刀劍耀花人眼。
直到隊伍封鎖了巷子的出口,孟聚才召集了王北星呂六樓和柳空琴三人,向他們說明了今晚的任務︰「我得到線報,申屠絕和狼幫的人在悅來當鋪里躲藏。前面就是悅來當鋪了,我們端了它!」
眾人面露詫異,尤其是柳空琴,她凝視著孟聚,目光充滿了驚訝︰孟聚會東平還沒三天,這麼快就得到消息了?還是個小軍官時,這人就一直是讓人琢磨不透了,當了鎮督以後,他好像更神通廣大了!
在場的都是孟聚的親信,對于抓捕申屠覺,大家當然沒說明異議,只是看著悅來當鋪那高聳的圍牆和漆黑的大門,軍官們都是神色嚴峻。
幾個人就著月光在那端詳了一陣,都感覺棘手︰這種地形如何能做到完全包圍呢?
劉真在旁邊亂出餿主意︰「要不,不驚動悅來當鋪,直接從兩邊的鄰居那邊插進去,先圍住後院這麼樣?」
孟聚瞪了他一眼︰「這樣深更半夜的,在旁邊鄰居家動手,當鋪你肯定會听到動靜的,還不如直接沖進去呢。」
呂六樓嘆道︰「孟長官,沒有別的辦法,只能從前門進攻——選拔敢死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猛沖進去,晚上的人都睡死了,就算听到聲音也反應不過來。」
他抬頭,與孟聚對視了一眼,兩人很有默契地交換了個眼神——兩人都想到了那次充當敢死隊的經歷。
孟聚沉思再三,他點頭說︰「既然如此,那就選敢死隊吧,跟兄弟們說清楚,這次出戰,每人二十兩銀子。告訴大家,我親自督戰,表現出色的人,我提拔重用!」
王北星河呂六樓肅然應命,但這時,一個清冷的聲音插進來︰「孟鎮督,敢死隊就不必選了吧?為葉小姐報仇的事,葉家義不容辭,我們的人願意擔任前鋒。」
孟聚望了柳空琴一眼,沉聲說︰「柳姑娘,不必客氣。這里是東平,諸位遠道是客,敢死隊的任務還是交給東平陵衛負責吧——柳姑娘,我對葉家武士的戰力毫不懷疑,正相反,我是打想把他們作為預備隊使用的,準備用在最關鍵的時刻。」
柳空琴沉吟片刻,說︰「那,孟督察,請允許我參加敢死隊。」
孟聚斷然拒絕︰「柳姑娘,你跟著我——這是命令,不用商量!」
孟聚知道,柳空琴是天位暝覺師,打仗的戰力確實很恐怖。但入屋搜查近身搏擊,這種事跟戰場上真刀明搶的交戰不同,晚上黑燈暗火的,黑狼幫和申屠絕的人都是亡命之徒,敵人隨時有可能從哪個角落里竄出來給她一刀——萬一葉家損失了一員天級冥覺師,孟聚真不知如何給葉劍心交代好了。
柳空琴望孟聚一眼,點點頭,卻再也不說話了——孟聚本以為她要爭辯幾句的,見她這樣毫不抗拒的接受了任務,倒是有點詫異。
商議既定,王北星呂六樓等帶隊的軍官便回各自的隊伍里傳達了命令,很快選出了敢死隊——有二十兩銀子的懸賞在前,又知道只是搜查一家當鋪這樣幾乎毫無風險的小行動,官兵們報名都很積極。王北星和呂六樓精挑細選,選出了二十三個身手比較高明的好手。
王北星負責統率敢死隊,他向孟聚報告︰「鎮督大人,敢死隊已經集合就位了。」
孟聚緩緩點頭,在一刻,他感到一股莊嚴的肅穆感,身負重任的感覺︰這,可是自己作為東平鎮督下達的第一道軍令啊!
「進攻!如有反抗,格殺勿論。」
「遵命,鎮督大人!」
進攻于凌晨四更開始。夜幕下,幾個身手靈活的陵衛士兵如猴子一般攀上了悅來當鋪的圍牆,翻牆而進,一陣工夫,當鋪的前院大門就從里面被打開了。
看到大門被打開,街邊等候的進攻隊伍爆出一陣熱烈的歡呼,無數的火把在一瞬間被點燃,士兵們舉著火把和刀劍蜂擁沖進,轟隆的腳步聲響徹整個當鋪,院子里響起了士兵們響亮的吆喝聲︰「東陵衛辦事,東陵衛辦事!抗拒者格殺勿論!」
「官府辦差!誰擋誰死!」
到處都響起了男女聲的驚叫慘呼聲,撞門的沉悶回響,驚呼聲和慘叫聲此起彼伏。在敢死隊進去之後,緊接著,呂六樓領著第二批人馬也沖進了悅來當鋪里,他們的任務是清查各處房間,審查可疑人員。
听到悅來當鋪里傳來的喧囂,附近的店鋪都亮起了燈光,有人披著衣服探頭探腦地張望,但立即遭到了再後面戒備的陵衛兵們的吆喝︰「東陵衛辦事,看什麼看,要不跟我們回去看?」
在空蕩蕩的街中心,孟聚急地來回踱步。听到店鋪里傳來的聲音,他心情焦急,恨不得立即沖進去看個究竟︰申屠絕究竟在不在里面?
但最終,孟聚還是按捺住了自己︰進去參與搜查,這起不了什麼作用,但卻讓前線的指揮官不得不分散力量來保護自己,反倒拖累了整個行動。
看著孟聚焦躁不安的樣子,柳空琴注視了他片刻,但她什麼也沒說,默默地移開了目光。
過了好一陣,有個陵衛軍官從鋪里跑回來,向孟聚報告︰「鎮督大人,卑職是第二隊的,呂大人派卑職向鎮督大人報告!」
「說!」
「第二隊已佔領悅來當鋪的前院和庫房,搜捕到各式人等共三十五人,其中男子二十一人,女子十四人。」
孟聚心下一沉,他問︰「有沒有抵抗,有沒有可疑人員。」
「啟稟大人,他們沒有抵抗,目前也沒現可疑之處,都是當鋪掌櫃和店小二來著。」
「敢死隊那邊呢?有什麼情況?」
「這……敢死隊那邊是王長官統帶的,他們已撲向後院了,現在還沒消息傳回。」
沒有抵抗,沒有可疑——難道申屠絕不在這里嗎?
孟聚心中失望,他環視四周,軍官們都是面無表情。大家都故意不與孟聚對視,以免新任的鎮督大人尷尬——剛上任就鬧出這麼大的笑話來,估計大人自己也很沒面子吧?
孟聚深吸一口氣︰「我們進去看看。」
悅來當鋪的人手都被集中在當鋪前的大堂前,這里已經亂成了一鍋粥,遠遠就可以听到響亮的吵鬧聲了︰「官府打人了!官府打人了!官府做強盜啊,要搶我們鄭家的店鋪啊!」
地上躺著幾個「哎喲哎喲」不住慘叫的人,他們拼命地干嚎著︰「救命啊,官府打死人了,快來人啊」——听那中氣,他們健康的可以活到一百歲的。人群沸騰了,婆娘尖聲叫嚷著,張牙舞爪的來抓官兵的臉,對著官兵們吐口水,罵聲不斷。
看到這般混亂的情景,孟聚不禁大搖其頭。他喚來了呂六樓,問︰「怎麼回事?」
呂六樓的衣裳被扯的破爛,臉上也給抓出了兩道血痕,他喘著粗氣說︰「啟稟大人,這是悅來當鋪的掌櫃和伙計們,他們在吵鬧,說我們……」
他話還沒說完,一個更響亮的聲音已搶過了話頭︰「干什麼,干什麼,官府可以不講理嗎?啊,咱們悅來當鋪可是良民,你們怎麼可以這麼亂來?半夜里突然沖進來打人抓人,這是官府還是強盜?」
孟聚冷冷掃搶話人一眼,這是一個尖嘴猴腮三角眼的中年瘦子,語氣激動,口沫飛濺。
孟聚不看他,只問呂六樓︰「這個人是誰?」
沒等呂六樓回話,那尖嘴猴腮的瘦子立即嚷了起來︰「我是誰?我是這悅來客棧的老板鄭六!你們沒王法了嗎?當官就了不起啊?東陵衛就了不起啊,啊?有本事,你殺了我啊——來吧,你殺我啊!」
他氣沖沖的用胸口去撞呂六樓,呂六樓退開兩步,望了孟聚一眼,臉露尷尬——他知道,這次搜查多半是砸了,鎮督大人正想著如何收場呢,自己可不能再給大人添麻煩了。
他好聲氣的說︰「鄭老板,說不定是誤會來著,我們只,你不要這麼沖動……」
鄭六老板的氣焰更加囂張,嚷嚷道︰「誤會!告訴你啊,我們當鋪可是有二十萬兩銀子的,還有好多珍寶——到時東西你賠給我啊?你賠得起嗎?」
孟聚正看得頭痛,劉真湊到他身邊,低聲說︰「孟哥,有點不對!」
「呃?」
「孟哥,我也當了好幾年刑案官了,辦了那麼多差,從沒見過這麼囂張的老百姓!要不,他們心里有鬼,虛張聲勢;要不,他們就是有恃無恐了!」
孟聚立即醒悟。他本來還懷疑,自己是不是弄錯地方了,但被劉真提醒,他立即心里有底︰自己沒有弄錯!這絕對是申屠絕和狼幫的據點,普通的生意人,他們怎敢這麼大膽,敢跟東陵衛叫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