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世緣之月在天心 第十五章 出殯

作者 ︰ 文秀華

天龍奔赴瀏陽為的是和沈醉接頭。沈先生是余樂醒的妻弟,與師母沈景輝乃是一母同胞。沈醉親赴日佔區建立地下網絡,但大多數時候不便露面,與之相接應的任務便落到天龍身上。天龍上接軍統高級領袖,下連龐大的地下網絡,乃是承上啟下的關鍵人物,許多地下聯絡點都是與天龍單線聯系。地下網絡急需武器裝備,蔣委員長從北平緊急調運槍支五百,這次天龍接到的任務便是將五百支槍分送到各個聯絡點。可是,如何在日本人的眼皮子底下把槍運出去,倒成了一個大問題。

天龍不愧是天龍。他買了一口上等杉木的大棺材,在底部開了一個不起眼的小洞,把五百支槍——毛瑟手槍、勃朗寧步槍各二百五十支,放進去,細細地封好,開口處涂一層蠟,再細細地涂一層漆,幾乎完全看不出來。

天龍在鳳凰山公墓買了一塊墓地,然後雇了一個喪葬班子,撒著紙錢,舉著招魂幡,端著金童玉女、紙馬紙牛,吹吹打打,哭哭啼啼,向公墓方向而去。天龍一馬當先,手捧靈牌,走在最前頭,靈牌上赫然寫著「愛妻毛玲女士之位」。毛玲,實際上便是毛瑟和勃朗寧的諧音。棺材前面正中間的黑白照片上,乃是一個端莊秀麗的女子。四個抬棺材的——張三、李四、王五、趙六,外加棺材旁邊哭得鼻涕一把眼淚一把的中年婦女夏紅——目前身份是毛玲的姐姐——就是天龍領導的行動小組的全部成員。一路上,扛槍的日本兵來來往往,倒也並未注意。

隊伍走至烏牙莊,與一小撮日本兵打個對面。只見為首的排長對幾個士兵嘰里咕嚕說了些什麼,那幾個士兵便高喊著「八格」跑了過來,舉手示意隊伍停下接受檢查。他們把喪葬隊伍挨個兒搜了一遍,沒發現什麼,便揮手示意可以離開。隊伍正欲啟程,卻見一個歪戴著軍帽,斜瞪著眼楮的日本軍官一邊不懷好意地「嘿嘿」笑著,一邊拿起刺刀,捅進棺材,在里面左右亂戳了幾下,然後把刺刀拿出來,刺刀上沾滿了鮮血——那是天龍事先覆蓋在槍上面的豬血泡。那個日本軍官皺了皺眉頭,還是心存疑惑。他正想再說些什麼,李四走了過來,跟天龍說︰「哥,嫂子是得癆病沒的,不及早下葬,恐生不測啊。」這個日本軍官是個中國通,一听到「癆病」兩個字,嚇得臉色刷白,趕緊捂著鼻子躲開,一邊嚷著「八格」,一邊示意快走,把手里沾血的刺刀遞給身邊的士兵,看樣子也不打算要了。(筆者按︰中國古人稱肺結核為「肺癆」,具極強的傳染性,主要通過呼吸道在空氣中以飛沫形式傳播。)

眼看距離公墓越來越近了,已經可以感受到淒涼的氛圍,天龍那顆懸起的心卻依然沒有放下。這時候,叢林中沖出來一個日本兵,矮小消瘦,尖嘴猴腮,一臉猥瑣,的小三角眼,滴溜溜地亂轉。他左瞧瞧,右看看,最後,眼楮落在了棺材前面的照片上,一邊色迷迷地盯著照片婬笑著叫著「喲西」,一邊準備撬開棺木。原來,這個可惡的日本人,看到照片上的女人頗有幾分姿色,居然打算開棺奸尸。

絕對不可以讓棺材被打開!居然真的像是妻子要被人一樣,天龍多年積壓的無法遏制的怒火,一時間像火山一樣地爆發了。那怒火里面,既有國仇,也有家恨。歸國這三年來,他就像是一柄被藏在匣中的劍,韜光養晦,鋒芒不露,所以沒有人能看到它燦爛的光華。

此刻劍已出匣了!只見他的手伸出,躡影追風,疾如閃電。霎時間,手里已多了柄刀!

一刀封喉,例無虛發的天龍!

刀氣襲人,天地間充滿了淒涼肅殺之氣。

出手了!刀未到,逼人的寒氣已刺碎了西風!

刀光之處,日本兵倏然倒下,連哼都沒來得及哼一聲,飛刀正中咽喉!

這時,過來一群日本兵,足有十余人之多,看來是天龍刀下鬼的同伴。看到這些「豬狗不如的支那人」居然膽敢對大日本皇軍動刀,他們似乎也出離憤怒了。其中一個,端起步槍,瞄準天龍,連發三槍!

天龍真是好樣兒的!只見他閃轉騰挪,風馳電掣一般,你根本來不及看清他的動作,如果不是親眼所見,你也不敢相信有人可以有這麼快的動作。他居然安然躲過三顆子彈!

就在躲過第三顆子彈的瞬間,第四顆子彈從背後襲來。這顆子彈來得太快了,帶著一股陰森森的冷氣直奔天龍後腦!哪知天龍輕功了得,只輕輕一躍,便凌空飛起!子彈正中身後的一棵粗壯的白楊,便在樹干深深地陷了進去,看不到陷了多深。說時遲,那時快,躍身在空中的天龍,已是兩柄飛刀在手!飛刀迎風揮出,兩道銀白的寒光,直取日本兵咽喉!刀鋒破風,急如閃電,霎時便化作兩道飛虹!刀未到,逼人的刀氣已催得枝頭的紅葉都飄飄落下。幾乎是在同一秒鐘,兩個欲靠近棺材的日本兵倒在地上,一刀封喉!天龍順勢喊了聲︰「夏紅,快護送毛玲下葬!」

喪葬隊伍早被這突如其來的場面嚇得四處逃散,只剩下張三、李四、王五、趙六一邊分別護住棺材四角,一邊與日本人殊死搏斗。世界就是這麼不公平,日本人手上有槍,而他們卻只能赤膊上陣,一旦拔出槍來,身份便會暴漏。

夏紅拾起身邊一根巨大的樹枝,撩撥地上、山腰的塵土、砂石。一時間,黃沙滿天,擋住了日本人的視線。張、王、李、趙四人趁勢抬起棺材,加快腳步,直奔公墓。夏紅手持樹枝,且戰且退。

天龍負責斷後。面對十余個荷槍實彈的日本兵,他毫無懼色,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

日本人惱羞成怒了。他們舉起機關槍一陣掃射,天龍方圓兩米以內,已在槍林彈雨籠罩之下,無論向什麼方向躲避,都是躲不及的了。一顆子彈飛來卻正中天龍左腿,血一下飛濺開來,在草地上開出了一朵朵鮮艷奪目的花。

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不遠處槍聲砰砰響起,子彈正中王五後腦,緊接著,張三也應聲倒下,瞬間已然沒了呼吸。天龍顧不得自己的傷,一邊與敵人對峙,一邊囑咐夏紅︰「快走,按計劃執行!」

夏紅應聲答道︰「老大,期盼早日相見,保重!」言畢,便與李四、趙六抬起棺材,直奔公墓去了。

尚有六個日本兵與天龍對峙,但是此刻似乎子彈都已用光了,他們拔出刺刀,冷颼颼的寒光,直奔天龍而來!因為受了傷,天龍動作明顯緩慢多了,一個躲閃不及,右臂中了一刀,雪白的孝衣一時間被血染得殷紅。天龍劍眉倒豎,怒發沖冠,拔出最後兩把飛刀,借助風勢,輕輕一揮。只見其中一把正中敵人咽喉,另一把刀尖中敵人眉心之後,刀鋒轉向,閃電一般直奔另一日本兵脖頸!輕輕兩刀,三人斃命!

飛刀用完了,天龍也明顯體力不支,可眼前還有三個日本兵手舞亮閃閃的刺刀。日本兵此刻也害怕了,都不敢輕舉妄動,只手持刺刀,就這樣對峙著,想等天龍體力消耗殆盡。

就在這千鈞一發的對峙當頭,猛听得一聲大喝︰「呀呔!」一根扁擔帶著呼嘯的西北風,當頭落下,正中一日本兵巔頂,日本人應聲倒下,腦袋已經開花,灰白色的腦漿濺了一地!另兩個日本兵見狀,以為此人也身懷絕技,暗藏飛刀,于是嚇得面如死灰,抱頭鼠竄!

手持扁擔的正是風蕭蕭。他為父母上墳歸來,想到自家田里挖幾個土豆當晚餐,不想遇到這場廝殺。他已在草叢中看了許久,對天龍的俠肝義膽、飛刀絕技、蓋世輕功深感欽佩,看到天龍體力不支,早就恨透了日本人的風蕭蕭這才出手相助,幫天龍解了圍。

看到天龍身受兩處重傷,再看看天色已晚,日薄西山,風蕭蕭誠肯地說︰「兄弟,天不早了,我家就在附近,去養養傷吧。呃,」他頓了下,下意識地搓了搓手,又說,「另外,我也想跟你切磋下武藝,不知道兄弟肯不肯賞臉?」

逃跑的兩個日本兵回去肯定會報信,那麼,他們行動小組必定會遭懷疑。如果,能有個本地人打掩護,情況會好很多。天龍這麼想著,又看到天色確實已經晚了,自己又有傷在身,便同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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