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九寨溝景色格外怡人。碧波無浪,一望無痕。從驚鴻到深情一瞥,抑或那深邃的海藍海藍久違的寧靜深沉,粼粼的湖面迷倒了無數游客的心,讓人沉醉而忘返。當地人稱九寨的湖為「海子」,意為大海之子,其景色果然與大海異曲而同工,只是小一些,靜一些。
漫山的葉子有的已經紅透,有的卻還是淡然的黃色,深深淺淺的參差不齊,倒更把素有「人間天堂」之稱的九寨溝裝扮得五彩斑斕。
可是如此美景,華羽文根本就視若罔聞,她必須得徒步走百十里山路,去尋找那個前世曾經去過的地方,她知道,梁辰,一定就在那里,等著她。
背著簡單的行李——帳篷、睡袋、幾件換洗衣服、干糧,憑著七十五年以前的記憶,華羽文往大山深處走去。她一直走了幾天,晚上就地搭上帳篷休息一會兒,白天收了帳篷繼續趕路。沿途兜售小飾品的藏胞,都用一種很奇怪的眼神看著她。是啊,西藏一直不大太平,生活在都市里的漢族人,到藏族聚集地旅游或者公干,一般都是成群結隊的,卻唯獨她一個人,而且逐漸遠離人口相對繁茂的村寨,漸行漸遠,一步步走向杳無人煙的原始森林——現如今是連藏胞也很少敢去的,據說,那里面還有不少的狼蟲虎豹出沒。
近鄉情怯。一步步接近了,華羽文的心里愈發忐忑起來。時隔四分之三個世紀,不知道如今的大青山,還是不是當年的模樣。
走著走著,天漸漸暗了下來,路越來越窄,身邊也越來越靜。到最後,幾乎就找不到路了,只有茂密的叢林和掠過頭頂的山風。華羽文靠指南針指引著方向,可明明是向同一個方向走的,怎麼會又回到原來的地方了呢?怎麼看,怎麼都是來時的那個地方。如此反復幾次,都回到起點。她終于明白,她是迷路了。
是的,經歷了四分之三個世紀,很多的東西,都變了;經歷了2008年的大地震,這里的地貌愈發變了很多。她以前的記憶,在這里,根本就用不上!
還是先扎下帳篷,住一夜再說,等天亮了,再找找附近有沒有路過的牧民,問問路吧。
華羽文想到這里,就找了一片空地,從背袋中取出帳篷,借著手電的光,準備就地扎營。帳篷剛剛扎好,就刮來了一陣陰冷的山風,夾雜著什麼東西的嚎叫,華羽文心里不禁有點發怵。
山風把孤零零的帳篷吹得撲簌簌地發抖。華羽文鑽進帳篷,打開睡袋,就準備休息一會兒,走了一天的山路,的確是太累了。哪知睡袋還沒有準備好,就有一個龐大的影子撲了過來,一下便將帳篷撕扯得粉碎。細看,原來是一頭野豬,眼里閃著黃綠的光,惡狠狠地向華羽文撲將過來!
已經來不及躲了,事實上,你躲也沒有用,野豬的動作矯健程度豈是普通人可比的!華羽文閉上眼楮,想著,這下完了!
再走一遍奈何橋吧。梁辰,我若再跳一次忘川河,轉世的時候,還有這麼幸運能遇到你嗎?
哪怕再轉一世,我也會堅持不喝孟婆湯,帶著苦情痣,毅然決然躍入忘川河!
梁辰,龍哥哥,再見了,月兒等來生再去找你……
這樣的思緒如此只是一瞬間。華羽文閉上眼楮的時候,卻听到「砰」的一聲槍響,緊接著是重物倒地的很悶的「撲通」一聲。睜眼一看,卻是野豬應聲倒在地上,脖子里冒著紫黑色的血,旁邊還站著一位手執長槍的藏族少女。那是一柄自制的土槍,但是看來威力不小。寬大的藏袍依然遮不住她玲瓏的身材,兩顴是明顯的高原紅,臉上皮膚雖然粗糙了些,可仍掩飾不了她清秀的五官,她的眸子純淨而透明,正如這九寨的水一般明淨。雖說不上傾國傾城,卻也格外英姿颯爽。
那少女冷冷地看了一眼華羽文,用不大標準的漢語說︰「你快走吧,這個地方,晚上有很多野豬出沒的,不適合搭帳篷。」
「我迷路了,你能不能帶我出去,或者,或者幫我找個地方先住下,姑娘,我可以給你錢…….我一個人,在這深山老林里面,這大半夜的,又有野獸,我……」
那少女依然冷冷地說︰「別跟我提錢,你要跟我提錢,我就不管你了,也是的,你一個女的,這大半夜的跑山里做什麼,膽子也忒大,真的是不想活了吧,也罷,跟我走吧。」說完便頭也不回地向側方走去。
華羽文看看身後已被撕成碎片的帳篷,無奈地嘆了口氣,跟在少女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