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停下來環顧四周,只見山戀疊嶂,連綿起伏,樹木參天,野花搖曳,卻看不到開槍的人躲在哪里。
林達道︰「是沖著我來的,你們只消和我分開走,便可安全了。」
梁辰道︰「這怎麼行,我們三個人,是一個集體,在阿壩這個羌藏自治州,漢人本來就少,這深山野林的又荒無人煙,我們怎麼可能丟下你而去獨自逃命呢?」
「他們希望殺我滅口,跟我在一起,只會增加你們的危險。」林達道,「倒是你,」他用手指著梁辰,「一身藏服,讓他們把你當成了同胞,也許不會對你下手了。」
梁辰道︰「要不然,我們再去找一身藏袍你穿吧,在阿壩州走路,會安全些。」
「不用,林達行不更名,坐不改姓,為人一向光明磊落,要來,就沖我來好了,皺一皺眉頭,就不算是條好漢!」林達拍拍胸脯,一身浩然正氣,然後又陡然放低了聲音道,「只是,怕連累了你們。」
「悠悠盼著你回去……」華羽文道。
「是,所以,我才日夜兼程地趕路,就是為了早點見到她!」林達道,「可是,她總不希望她所愛的男人是個貪生怕死的鼠輩吧!」
林達仰天長嘯,笑聲回蕩在山谷。
于是,一行三人繼續趕路。他們沿著羊腸小道小心翼翼地走著,夕陽漸漸消失不見,西邊的天空現出大朵大朵的火燒雲,一會兒紅彤彤的,一會兒金燦燦的,一會兒半紫半黃,一會兒半灰半藕色,一會兒像咆哮的獅子,一會兒像飛舞的巨龍,一會兒像散花的仙女,五彩斑斕,變幻多端,形態各異,甚是壯觀。
天快黑了,可是,這架山,看起來還有很遠才能走到盡頭。
「看來,我們今天晚上只有就地睡一覺了,」華羽文道,「不會滾下懸崖吧?」
「不會,」梁辰道,「我以前在西藏住過三年,那里的海拔,比這里還高很多,山路也更陡。我放羊的時候,也常走這樣的山路,有時候累了,就在山路上小睡一會兒,你只要找一個相對寬敞些的地方,在邊上放些大石頭擋住,就好了。」
梁辰找了個略微寬敞的所在,搬了些石頭,堆在小路外側,中間剛剛能躺下一個人。梁辰自己先躺下去試了試,覺得不大滿意,又起來把石頭整理了一下,然後又試了一遍,覺得好了,又把身上厚厚的羊毛藏袍月兌下來,鋪在地上,這才喊華羽文道︰「羽文,你今晚就睡這里。」
山里的天氣真是變化無常。剛才還是晴空萬里,只短短的一會兒,就刮起大風來。山風夾帶著陣陣寒意,撲面而來,天瞬間變得烏黑,天邊涌現出大團大團墨黑的雲。
梁辰思量著要快要下雨了,于是從隨身攜帶的行李中取出厚厚的牛毛氈,在頭頂搭了一個簡易的頂篷。
果然,豆粒大的雨點很快便落了下來。幾道電閃,劃破天際,雨點越來越緊,慢慢地,匯成了暴雨傾盆!樹木霎間失去了往日的生機勃勃,變得暗淡無光,狠命地搖著偌大的樹冠。看起來,那個牛毛氈起不到很大的作用,雨點還是無情地澆在身上,硬生生地生疼。
梁辰用牛毛氈的一角緊緊護住華羽文的身體,道︰「羽文,我們回去,改天再走吧!天已經黑了,這麼大的雨,怕是前面會有山體要塌方!」
華羽文看看林達,見他絲毫沒有要回頭的意思,道︰「辰!我們要是丟下達哥一個人的話,他不是更危險……」
梁辰便不再說什麼,只是緊緊地抓住牛毛氈,讓雨水盡可能少地落在華羽文身上。
梁辰這麼護著她,華羽文心中甚是感動。真沒想到,七十五年以後,還是在這大青山里,還是那個不變的靈魂,用自己的身體,為她遮風擋雨……
華羽文轉過頭去不敢看他深情的眼神,卻看見梁辰方才用的那支土槍——梅朵臨別是贈的——躺在雨水里面,孤零零地泡著。
「水里泡久了怕打不著火了,」華羽文這樣想著,便轉身跑去拿,想把那件唯一的防身工具放進牛毛氈撐起的狹小空間里,好不至于濕得太透,不曾想,剛一邁步,腳下卻踩到了什麼東西,「哎喲!」一聲,鑽心的劇痛讓她無法控制體平衡,身體往旁邊一謝,便跌倒在泥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