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梯緩緩向上駛去。梁若辰道︰「怎麼?還敢坐電梯呀?我還以為你會去走樓梯。」
華羽文淡然一笑,道︰「怕什麼?該來的,總是要來,我就是怕也沒用。」
梁若辰也微微一笑,道︰「文妹說的是。」
到了十樓,電梯緩緩停下。華羽文取出鑰匙,打開/房門,回頭向梁若辰道︰「我現在沒事了,你回去吧。」
梁若辰道︰「怎麼?不請我進去坐坐?」
華羽文道︰「對不起,若辰,我現在——沒有那個心情,你還是先回吧。」
梁若辰急急地拉住了華羽文的手,道︰「文妹!我明天一早,就去北京——機票已經訂好了,下個月中旬辦畫展,就在天/安/門廣場附近的展覽館……」
他頓了頓,使勁咽了一口唾液,道︰「溫哥華總公司還有很多事要處理,不知道——以後,還能回不回成都……」
華羽文立在門口,猶豫了一下,道「進來吧。」
華羽文開門進來,梁若辰便跟在她身後,坐在小巧雅致的沙發上。華羽文泡了一杯青山綠水上來,放在梁若辰面前。透明的玻璃杯里,茶葉上下起伏,翻滾,慢慢膨脹起來,在水中漸漸舒展,然後一片片輕盈地落定,湯色也漸漸變得青綠,依然清澄而透明。杯子的下部簇擁著脈絡分明,狹長的翠綠葉片,如同春天剛剛冒出的小芽,鮮女敕無比,女敕得像美人舒展的玉臂,讓人不忍去褻瀆、玩味。
「苦丁茶?你每天都喝苦丁茶?為什麼?」梁若辰端起杯子,放在嘴邊啜了一口,又把喝進嘴里的茶葉慢慢地咀嚼,道︰「文妹,你得答應我,以後喝綠茶,要喝甘露;喝咖啡,要多加糖。」
他直直地望著華羽文略顯疲憊的臉,又說道︰「你終日就喝這些苦澀的水,叫我怎麼敢放心地離開呢?」
華羽文把自己陷進沙發里,一言不發地沉默著。
「文妹,你還會常常失眠嗎?以後晚上不要喝茶了,不然更睡不著,」梁若辰並不看華羽文,只是看著桌子一角,自顧自繼續說著,「冬天了,北方有的地方都已經下雪了,少喝點綠茶,性太涼了,傷身,冬天喝普洱,或者鐵觀音,可以暖胃,加點大棗可以安神;如果嫌太燥了,就加點菊花和枸杞。對了,你晚上睡覺會不會常常覺得手腳冰涼?」
華羽文仍然埋頭不語,可是,眼淚卻已經流了一臉。是的,我的手腳一到冬天便冷得像冰塊,幾乎沒有一點點的溫度,就像我那顆冰窟一般的心;我夜夜守著那寒氣逼人的被窩,用我自己冰冷的身體,試圖去把被窩捂熱,可是夜夜都是徒勞。又何曾有人,在寒冷的冬夜,用自己的身體,給我哪怕是一星半點的溫暖?
「文妹,等上海的畫展結束了,把國內的幾個分公司安排好,我就要回溫哥華總公司了,真不知道,我走了,還有誰可以疼你,寵你,照顧你!」梁若辰看華羽文的眼神里,滿是疼惜。
「若辰!」華羽文咬了咬嘴唇,道︰「三十九條人命,真的……不是你?」
「真的不是我,」梁若辰一臉無奈的委屈,「我只是擔心,你會不會出事,所以才一直暗中跟著你,保護你……」
「可是,那兩個孩子,是你親手……」
「那兩個孩子是我扔的飛刀,不過,我那是誤傷,誤傷!我不是有心的!」梁若辰道,「文妹,那里光線太暗了,我本來是想……」
「你是想殺了梁辰,」華羽文道,「他已經完全對你沒有威脅,為什麼,你就不能放過他?!」
梁若辰嘴角漾起一抹冷笑,道︰「文妹,你怎麼還就不明白呢?梁辰,只能有一個,梁辰美景只能有一個董事長!如果還有第二個,首先被倫理和法律所不容的,會是誰?」
華羽文愕然。是的,如果出現了第二個梁辰,他的身世必將倍受世人矚目,克隆人的秘密必將公諸于天下,那麼,首先被放到事態頂端為輿/論譴責的,當然是——克隆人的締造者——那便是我,是我……而跟著受牽連的,還有與我同甘共苦的張浩然和他背後的沃克教授團隊,一個龐大的組織。
「若辰,你……在威脅我?」華羽文道。
「哪里,文妹,」梁若辰站起身來,坐到華羽文身邊,右手溫柔地攬過她的香肩,把嘴唇慢慢地湊了過來,輕輕地咬華羽文的耳朵,軟語道,「我只是在提醒你,我讓梁辰在這個世界上悄無聲息地消失,是在保護你。」
他伸出柔軟的舌頭,一點一點地舌忝她的耳垂,淡淡的古龍香水的味道,燻得華羽文一陣眩暈。
華羽文突然覺得面前的這個男人很陌生,他眼楮里閃著一種讓她捉模不透的光。她猛地一下掙月兌他,道︰「若辰,你知道嗎?我現在覺得你很可怕。」
「你怕我?」梁若辰後退幾步,背靠牆壁,道,「怎麼會?你是看著我長大的,是不是?小時候,你一直是我的媽媽,後來,你是我的姐姐……」
「若辰,你還是先走吧,讓我一個人靜一靜。」華羽閉上眼楮靠在沙發靠背上,平靜地說道。
慢慢地,眼淚涌出了眼眶,梁若辰呆呆地立了一會兒,道︰「好吧,那你保重。」說罷,便轉
身離去,「砰」地一聲,帶上了門。
「文妹,我只是在提醒你,我讓梁辰在這個世界上悄無聲息地消失,是在保護你。」梁若辰的聲音又響在耳畔。
「那麼,你想讓我死嗎?羽文,你怎麼就還沒看明白呢?我和他之間,只能活一個。」這次是梁辰的聲音。
兩個幾乎是一模一樣的好听的男中音同時在耳邊嗡嗡低語,華羽文下意識地用雙手捂住耳朵。
頭又開始痛了,如被萬根鋼針所刺,如被一記悶棍所擊,華羽文忍不住把右手捏成拳頭,使勁敲打著自己已經麻木的頭皮。
「唉!」華羽文深深地嘆了一口氣。看來,今晚,又要失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