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的早晨是最好睡懶覺的,不會太熱。可楚靖南卻是沒法入睡,一個晚上都在想著她。天一亮便往沁園跑,卻是已人去樓空。
「你家小姐呢?」楚靖南匆匆走出沁園,剛好看到一個小丫環往這邊來了,便著急地走向前去問。
「小、小姐搬、搬到別宛去住了!」小丫頭嚇了一跳,說話也不流暢了。
「為何要搬?」
「小姐說、說等她去了,就、就直接把那別宛燒了!」小丫頭說完,突然傷心地大哭了起來。
楚靖南心里酸酸的,她這人就是這樣,最後都還為別人著想。他怎麼能讓她死,怎麼舍得讓她死?
別宛是一座單獨的小院子,大門開著,奇怪的是沒有一個丫環。楚靖南苦笑了一下︰看來又是她的意思了。
一株綠柳後,池中涼亭里,伊雪雅蒙著面紗,悠然地坐在一張靠椅上,看著東方剛升起的太陽發呆。
他輕輕地走過去,看著她呆滯的目光,不知該說什麼,心痛萬分︰「你不會有事的!」
伊雪雅卻似料定他會來一樣,並未顯得驚訝!而是用溫柔的眼神轉向他。「生死由命,我不強求。你敢來看我,我已經非常開心了!」伊雪雅坐起身來,淒婉地笑道。
楚靖南心如刀割,痛苦地地閉了下眼楮後,急急地走過來拉著她的手「我帶你走,去白象國,我一定會想辦法救你的!」
「靖南,你先坐下,我有事跟你說!」她坐著不動,用祈求的眼神看著他,從來都沒有過的神情。楚靖南依言坐了下來。她抬手給他倒了杯茶,然後遞給他︰「你怕嗎?」
楚靖南看了看她手中的茶,突然笑了一下,接過來一飲而盡︰「怕什麼,如果這就是你決定的路,我就陪你走下去,那樣黃泉路上你一個人就不會害怕了。」
伊雪雅淚如雨下︰董小婉果然沒說錯,他愛她,敢用他的命去愛她…
心好痛,真的好痛︰「靖南,你抱抱我,我突然覺得好冷,好想睡覺。」楚靖南起身走過來坐到靠椅上,緊緊地把她抱在胸前,淚,流了出來,滴在她臉上,冰涼冰涼的。
「靖南,我給你講個故事吧!」她幽幽地說道。
「嗯!」
「有一個地方,叫天堂,那是一個沒有煩惱,沒有病痛,沒有戰爭的地方。青山依偎碧水環,蝶舞香蕊百花繁!人人都想去那個仙境。可是那個地方,只有好人能去,其它人是去不了的。有一位女子,為了去天堂,她做了很多很多好事,受了很多很多苦。最後終于如願以償了,她去世以後看到了一條通往天堂的路。然而就在望鄉台回望人間的那一刻,她望見了她心愛的那個人,于是便站在天界門口,苦苦等了一千年,最後錯過了天堂的大門。靖南,我不要像那位女子,我沒有她那麼偉大。我要到天堂去,所以,當我在望鄉台回望人間的那一刻,我不想看到你。所以你必須離開,這是我最後一個願望,你一定要答應該我!」
楚靖南開始覺得不對勁,感覺腦袋沉重了起來,胸前的她越來越模糊。隱約覺得她縴細的手在撫模他的臉,在他面前輕柔言語︰「靖南,還記得你問我「如果皇帝要封你為妃」這個問題嗎!我現在可以告訴你了,如果皇帝要封我為妃,我會從他面前永遠消失,永遠永遠消失!你走了以後就不要再來找我了,一定不要再來了…」
她起身輕輕地把他扶躺地靠椅上,早在一邊等著的小羽便跳了出來,董小婉和雙雙也過來了。她悲哀地看著沉睡中的楚靖南,心如刀絞︰這輩子,恐怕再無緣相見了,如果在望鄉台回望人間的那一刻望見了他,她知道,自己也會跟故事里的那位女子一樣,等他一千年或是更久…
「妖女,哦不,伊小姐,說真的,到現在為止,我開始有些欣賞你了。」雙雙突然一本正經地沖她說道。
「這就是愛,你不會明白的!」她淒淒地苦笑了一下,轉向楚靖南,人生最大的悲傷,莫過于生離死別。而就在這一刻,她卻要嘗盡生離死別苦。
「伊小姐,謝謝你,我代白象國千千萬萬的子民在這里謝你了!」董小婉「刷」地跪了下來。
「董小姐快起來,你們趕緊走吧!我的時間不多了,在我死前能看到你們安然離開,我就放心了!走吧!」
小羽背起楚靖南,三人沖她點了點頭︰「伊小姐,保重!」
「你們保重!」
失魂地看著他們的背影消失在門口,回想起昨晚董小婉來見她的情形︰這位柔弱的女子,為了心愛的人,竟也不怕自己被染上瘟疫,硬是半夜讓雙雙把她從窗外送進來,跪在她面前,求她幫幫她。當她知道楚靖南就是白象國的國主時,她終于明白了為什麼他會問她那句奇怪的話「如果皇帝要封你為妃呢?」他其實從那時就喜歡上她了吧?或許更早,早到見她第一面時?
她的再次淚流滿面︰靖南,好好保重,好好愛你身邊的人,忘了我,忘了伊雪雅曾經在你生命中出現過!
她眼前開始出現了好多星星,不停地在向她眨巴著眼楮,好美好美啊!她想用手去摘,「 」一聲,重重地摔在了地上。閉眼的那一瞬間,她看到了楚靖南溫文爾雅的身影,一身華貴的絲綢錦袍,那麼令人著迷…
「靖南!」她伸出手去想拉住她,卻軟軟地垂了下去。全世界突然都靜了下來,好靜好靜,一丁點聲音都沒有。
「小姐啊!」玉兒撕心裂肺的叫聲她一點都听不到。
正在這時,高家父子趕來了,高天雄拿起她的手把了把脈,沉重的神情緩緩舒展開來︰「多虧來得及時!」
輕輕地把她扶了起來,放在靠椅上,高嘯天順勢在她嘴里放了顆藥丸,暫時護住了她的小命。
「高伯,你給我們小姐吃的是什麼啊?」玉兒淚眼汪汪地問道。
「藥丸,可護她暫無性命之憂。」
「可是不治的話,小姐還是一樣活不成啊!」玉兒又大哭了起來。
「好人有好報,自會有人救她的,放心吧!」高家父子相視著笑了笑。
「誰?」
「小姐,小姐在哪?」夢兒的聲音。
「喏!救她的人來了!」高父笑著指了指風塵僕僕、急奔而來的夢兒道。
「夢兒姐,小姐暈過去了!」玉兒淚眼朦朧地說道。
楚兒來不及把背上的簍放下,便匆匆過來替她把脈,臉色沉重,隨後又緩和了下來︰「奇怪,小姐都第二次暈迷了,怎麼脈象還這麼穩?難道誰用了護心丹?」
高家父子不語,再次相視笑笑。
「對對對,剛才高伯給小姐吃了粒藥丸!」玉兒擦干眼淚說道。
「高伯給的,莫非高伯是…」
「夢兒姑娘,老夫是誰並不重要,先救人要緊!」高嘯天笑著阻止了她。
「是是是,高伯說的對,先救小姐要緊。」她把背上的簍放在石桌上,從里面拿出一株綠悠悠、水晶晶的小草,折斷了放進桌上的杯子里,倒了些水進去。
「玉兒,來,幫幫忙!」
玉兒走過去輕輕地把她扶起來,夢兒輕輕捏著她的下巴,端起杯子把水灌了進去,再小心翼翼地扶她躺下。
「玉兒,小姐不會有事的,你放心吧!」夢兒拍著她的肩笑道。
「謝謝你們!」玉兒感動得眼淚又流了出來。
三人相視一笑︰「這叫好人有好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