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窖內四周點滿了油燈,透過冰塊,映得牆面一片光亮,折射出一道道冰的陰影。
透明的冰塊,被徹成一個小小的冰棺。寒冷的白氣,從冰棺四周自下而上地瀉出,如霧如煙,寒氣嗜骨。
小小的冰棺內,希兒一個人孤零零地躺在里面,她穿著嶄新的衣服,瘦弱的小臉,白皙近似透明,像是睡著了一般……
倩然怔怔的看著希兒,面容安詳,閉著眼楮,一動不動。
她緩緩將手伸了進去,緊緊握著,希兒的小手有些軟,卻冰冷刺骨,久握一刻就多一分,體會著被冰刃切割般的痛楚,但是卻怎麼也不願松開。
她的心肝寶貝,一個人待在這里,一定很害怕,她知道,希兒最膽小了,怕黑,怕冷,更怕孤單。
她的心忍不住抽痛起來……
已經七天了,希兒還保持著七天前的樣子,沒有發生一絲變化。
她轉過頭,定定地看著追魂,提出心中的疑問︰「為什麼,希兒的身子沒有發生變化?」
追魂的眸光溫潤如水,淡聲解釋道︰「我已經照著西域醫書上所記載的方法,為希兒的身子做了最好的防腐處理。但是,必須在極寒的溫度之下,才可以保持身體一直不腐不化。」
倩然听到他的話,帶著霧氣的眸中,迅速閃過一絲水光,輕輕的靠在他的肩頭,哽咽的聲音,悶悶傳來︰「冷,謝謝你!」
太好了!她的希兒,可以免受蟲嚙蟻噬之苦,即使是永遠的沉睡,也好。她只要能時常到這個冰窖看她一眼,就已經心滿意足了。
追魂的身子輕顫,忽然,感覺有道暖濕的液體,緩緩的落進他的頸項,順著他的胸膛流淌,灼痛了他的心。
他悠悠一嘆,手溫柔的輕撫她的發絲安慰,沉聲道︰「寒兒,還有一件事情,我必須要征求你的意見。」
倩然輕輕抿唇,抬起頭,看著他,低問︰「什麼事?」
追魂深吸一口氣,淡淡道︰「冰窖不是長久保存希兒身子的地方,如果你願意的話,我想盡快帶希兒去千年雪山,那里終年冰雪不融,才是保存希兒身子的最佳之地。我想在千年雪山上替希兒建一座陵墓。」
倩然倒抽了一口氣,心中翻涌起不小的動蕩,黑琉璃般的眼珠,深深的望著他,那里面清幽得像是一泓深潭。
她不能時常看到希兒了,但是,可以讓她免受蟲嚙蟻噬之苦,也算是她這個失敗的母親,為她做的最後一件事了。
許久之後,輕聲吐出一個字︰「好。」
追魂的黑眸中,浮現出一抹撥散迷霧的暖意,伸手將她垂落的青絲,挽于耳後,動作輕緩而溫柔。
如此親昵的舉動,他做得愈來愈自然。
&nbs
p;
他微微扯起嘴角,溫和的說道︰「夜深了,今晚你得好好休息,明天一早,我們就起程去千年雪山。」
倩然微微一愣,這麼快?!她都還沒有著手調查下毒的事,這是她的一塊心病,是長在心上的血痂,被人用力撕開,就會鮮血淋淋。
不過,眼下,希兒的事,才是最要緊的。
翌日
倩然早早起身,梳洗完畢後,就開始整理著行裝,因為,前往千年雪山路途遙遠,她必須細心的準備好一切。
門外,傳來柳兒恭敬的聲音︰「寒露姑娘,早膳已經準備好了。」
聞聲,倩然昂起頭來,淡漠的睨了門口一眼,低聲應道︰「端進來吧!」
柳兒打開門,走了進來,手上端著食盤,上面冒著熱氣的清粥,饅頭,還有幾樣調味的小菜。
她迅速走到桌邊,將食物放到桌上,走到倩然跟前,輕聲道︰「寒露姑娘,您快過來用膳吧,行李,就讓奴婢來整理好了。」
倩然搖搖頭,淡淡道︰「差不多了!」
她整理好床上堆放的物品,迅速站身,蓮步輕移,走過來圓桌前坐下。
這時,門口一抹柔和的白光乍現,一道頎長優雅的身影,突然出現在倩然的眼前。
一襲不變的月白錦袍飄逸月兌俗,清俊的絕色容顏,深邃的眼眸中帶著溫和的暖意,仙人般出塵的氣質,讓人心神一動。
柳兒迎上前去,福了福身道︰「奴婢見過公子。」
追魂眼眸未移,緩步走了進來,對她揮揮手,柳兒立即會意,趕緊躬身退了下去。
倩然側過眸看了他一眼,緩緩道︰「冷,用過早膳沒有?如果沒有的話我們就一起用吧。」
追魂微笑著坐下,淡淡道︰「我已經用過了。」
他心中有些高興,她終于肯吃東西,肯從痛苦的迷霧中走出來了,盡管,她的臉上,看不出一絲悲傷,但是,她的眼中還有著無法割舍的隱痛。
不過,這已經是個好的開始……
人不能總是緬懷悲傷的過去,試著沖破這道坎,接下來的路,即使再遇到相同的痛苦,也能堅強的走下去。
倩然先喝了一口清粥暖胃,輕咬著饅頭咀嚼,好像很久沒有吃過好吃的東西了,只是,讓她介意的是,追魂的目光,一直未從她臉上離開。
她的心不禁揣著幾分復雜與不安。
這段痛苦的日子,一直是他陪在她身邊,她十分感激他,但是,偶爾接觸到炙熱的視線,心竟然忍不住悸動起來。
從什麼時候開始,他的關懷與體貼,讓她變得如此慌亂失措,像一道心的枷鎖,讓她陷入這深情的網中,無法自撥。
她早就做了決定,會繼續留在無殤山莊,除非他趕她走,不然,她是不會主動離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