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全暗了下來。張水林把屋子里就餐人員的座椅又放了放,又用開水燙了遍酒杯、碗筷和茶杯,好象迎接高級貴賓似的!新婚妻子周燕青,則把水林借來的好茶葉泡上。茶葉不多,用紙包著,看樣子她是嚴格按照水林的要求來做的,首先倒上一碗白開水,等水溫降低些把茶葉放入碗中,再用小勺攪一攪,然後趕忙用小勺一點一點的把茶葉撈起來,放入倒上開水的茶壺里。當然,小勺是小漏勺,這是水林專門買來的一套做茶的工具。兩人一邊忙活著一邊等待著貴人的到來。
「哎,你說海林兄弟,為什麼會把鄉長弄咱家來吃飯。」周燕青疑惑的說。
「我也弄不很準……可能是因為童鄉長撤了四村之長趙包吧。」水林說著又看了看整個屋子里是否還有什麼不妥。
電話叫了起來,水林硬裝作很難穩重的接通了電話。
「喂…」水林聲音有些秘密。
「我已過了李南莊了。」
「好……」水林聲音很堅實。
掛斷電話,水林看了一眼妻子,「走吧,開大門迎接鄉長。」
兩人一同出了門。燕青趕忙打開了院門。這時大門外已能夠看到摩托車的光線了。夫妻倆似乎有一種不安,一種心心相通的情感。兩人在院子南牆跟站住了,等著摩托車拐進來。摩托車越來越近了,燈光卻越來越暗了,並且聲音也越來越小了,幾乎听不到發動機的聲響了。摩托車的確直接拐了進來,在院子南牆停下來。
水林趕緊迎了上去。燕青趕忙關上了大門。
「童鄉長,你來了。」水林見兩人下了車,打了招呼。
水林有些傻了,他雖然沒見過童真,但能夠確認下車的這一位女子,就是童真鄉長,只不過他被童真的穿著打扮弄傻了,一身紅裙子,上身一件小褂,整個人如同一個時尚的小姑娘。水林夫妻倆根本不敢相信她就是,目前清泉鄉名氣正旺的童真鄉長,似乎和心目中那高尚品格魅力、大將風範的映像不符合,又似乎心目中那火熱的激情涼了一大半似的。不知道的人,一定會認為,這是張海林從哪帶來的一位女朋友呢。
童真下了車,站住了,向水林笑了笑,點了下頭,又向燕青笑著點了點頭。
「水林,走吧,屋里說。」張海林請的樣子,看了下童真。
「鄉長,您請。」水林十分客氣。
童真與張海林領先進了屋,水林站在屋門前,小聲的對燕青說,「去,端盆水來。」
「這是童鄉長……」張海林見水林進了屋,給他介紹著。
「童鄉長,您好……快請坐。」水林很小心的客氣著。
「這是我從小到大的兄弟,張水林……水泥廠一車間主任。」張海林向童真小聲的說。
童真笑著伸出手和水林握了握手。水林此時更是確認了自己的看法,根本不相信眼前這位年輕貌美、舉止落落大方的女子,就是鄉長,依然很陌生很疑惑的眼神,站在一邊笑著。燕青紅著臉,端著一盆水走了進來。臉紅一是因為水沉,二是因為童鄉長的到來,主要還是因童真的到來,這太讓他們夫妻倆大感意外了。
「大嫂,你端水干什麼。」張海林有些懷疑。
「水林說,讓鄉長洗洗手…我去拿香皂。」燕青很真誠。
「咳,你這是干嘛大嫂,我們去院子里洗就行了。」
「是呀大嫂,我們去院子里洗就行了。」不知童真因激動,還是看到燕青這樣實在,還是走了嘴,但很真誠。
童真的這一個「大嫂」,把大家都喊糊涂了,特別是水林,簡直無法相信自己的耳朵。張海林心里也「憎」了下,以為她走了嘴,只好說,「您為什麼喊大嫂。」
「我為什麼不能喊大嫂?」童真此刻沒有了一點領導的樣子,倒象一位可愛的公主。
「這是我喊的大嫂,又不是您喊的大嫂。」張海林依然沒有離開玩笑的底蘊。
童真象一下子被堵住了一樣,縮了下嘴巴,說不出什麼了,一副溫柔可愛的樣子。
這時燕青倒是很實在的樣子,說︰「咳,誰喊都一樣,誰喊都一樣…」
這可把水林惹火了,不管怎麼說,她必定是鄉長。「嗯!去?!」他生氣的緊皺眉頭,狠狠警告的聲音。
燕青似乎真的感到自己說錯了,真有些慌了神,趕忙說,「噢,俺去拿肥皂,俺去拿肥皂…」
童真看出了水林和燕青的意思,為了緩和水林心里的壓抑,燕青的緊張,很真誠的笑著說︰「啊?還真想不到有這麼一位,可愛可敬的大嫂……海林,這可不是你一個人的大嫂啦。」
張海林無奈的搖了下頭,說︰「我們快去洗手吧。」說完端起水走出了門。
酒菜已下肚老久了。張海林才真誠的打開了話茬。
「童鄉長,今天把您悄悄的請來,是因為听到了一些事情……想給您說說。」
「事情在哪不能說……害得張主任和燕青大嫂忙了一下午……還搞得這樣神秘……弄的我現在象似有債主似的。」童真很真誠。
張海林笑了笑,象直言不諱的說︰「咳,要是簡單的債主也就好辦了……童鄉長,養殖場的承包合同,您斷了黃一鳴的財路,荷花養殖基地您和黃一鳴拍了桌子,最駭人听聞的就是,您撤了縣長、鄉長都膽怯幾分的四村之長趙包……童鄉長,您可要想清楚,這個四村之長,那可是大有來頭……有句話講得很好,和對手較量,首先要懂得保護自己,再去打倒對方……童鄉長,我的心現在……就如同喝了敵敵畏一樣,而且還是一整瓶,而且還是真貨。」
「咳呀,豈不是我害了你?」童真喝了口茶,仿佛也認真了,又說︰「為什麼要給我說這些呢。」
「童鄉長,實事求是的說,我們很擔心您的處境。」張海林特別真誠,又說︰「您很年輕,心地善良,公平正義,我也能完全感受到,您是真心實意的想為清泉鄉工作……童鄉長,一個地方能攤上一位好領導實在是不容易……我們真不想您出一點事,真不想您離開清泉鄉……這個窮地方實實在在太需要,一位既年輕又敢想敢干的領導干部了……現在大家把目光已聚集到了您的身上……可您偏偏撤了四村之長趙包,得罪了黃一鳴……今後工作怎麼樣開展呢。」
童真滿臉堆笑,象滿不在乎的樣子,說︰「唉,我是沒想到,你張海林竟然還有這份心思…來,我們喝一杯……這可比六塊錢的酒好喝多了。」
水林給童鄉長倒上酒,看了看張海林,小心的說︰「下午我們水泥廠開會,副廠長李鋒接到了黃鄉長的電話,拍著桌子就離開了會場……把王廠長、書記弄得十分難看……後來,才听說,專門為了童鄉長您的事去了黃一鳴那里…」
「來之前,劉榮給我打電話,四村之長在鄉里放下了話,要到上面去問問,清泉鄉到底是誰在當家!還說,新任的鄉長不到他家拜會拜會也就算了,還要勞他大駕跑基地去開會,竟然放話說把他給撤了……人家說了,兩天內讓您哪來哪去…」
童真喝了口茶,笑了笑說,「沒想到這個人,竟然只有小學的文化水平……海林,以後這些爛事別往我腦袋里裝……我現在腦子里只有一件事,那就是要把清泉鄉落後貧窮的面貌變化一翻……一定要把幾個倒數第一給他瓣正,一定要讓清泉鄉的人們,大把大把的抓錢……目前,最讓我頭疼的就是,要把水泥廠的七百人變成五百人……這是個必走之路,不然水泥廠就會給拖跨。」
水林听後似乎來了勁,忘了主題似的,激動的說︰「童鄉長,您真有這個想法。」
「不是想法,我已著手去做了……已解決了近百人的安置問題……剩下的人真讓人頭疼啊……噢,張主任,你把水泥廠的情況給我說說吧。」童真似乎很關心。
水林似乎又沒忘主題,征求意見的眼神望了望張海林。童真看出了二位的心思,笑了笑,轉了水泥廠的話題。
「好了二位,不要眉來眼去的了……感謝二位有這份心思……請務必記住一件事,那就是真真正正為人民服務的人,是永遠不會被撤職的……今天我是鄉長,明天我也是鄉長,後天我仍然是鄉長……除非自己把自己撤掉……四村之長趙包有多牛,這四個村子的人,從生到死的錢他都拿著,能到手的一定要弄到手,開個小小經銷店就被他訛詐了又詐……沒證想結婚的,沒證想生孩子的,想辦個二胎證的,想討個小老婆弄個假證件的,人死後不火化想開個證明的……宅基地的使用、土地的承包、滕山的開挖、小石場的建廠、東山的水庫養魚、南王莊的修復大道……這些他哪一件辦的不是很漂亮……這些我都不去追究,那是檢察院的事……我撤他只因一點,我派秘書去通知他開會,他非但不來,還放狗咬人,這已經月兌離了一名黨員干部,最基本的素養……可以肯定的說他腦袋里,根本不清楚黨員干部是怎麼一回事……我不僅要撤他而且首先開了他的黨籍,別讓他有著黨員干部的名不干黨員干部干的事……只要我在清泉鄉待一天,對于這樣的人和事一定要一巴掌打死,絕不留一絲機會……我要為清泉鄉的明天負責,所以絕不會讓這些爛事、煩事攪了我的視線……海林,水林啊,我是真心實意的想為清泉鄉人們,踏踏實實的干一番事業……即便明天真把我給撤了…我也不服輸…對我的身份、對我的工作、對清泉鄉百姓……我問心無愧!」
水林和張海林都十分感動,兩人舉杯一飲而進,兩眼含淚的低下了頭。
童真恢復了原來的笑,說︰「原來想跟著海林,只是坐著摩托車兜兜風,放一放鄉長的身份,可他非得要我拾起來不可……」
張海林一種死心塌地的看了看童真鄉長,不好意思的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