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泉鄉黨委書記兼鄉長辦公室里,王春元有些犯愁且氣憤的站在窗邊,听著身後四名工作人員的匯報。四人三男一女,也都憂心忡忡。
「王鎮長,這個南王一村二村三村,一共一百二十萬整的創業金,現在等于封閉使用了……他們三個村子合成了一塊……我們去了幾次,根本看不到他們的實物,進不了他們的村子,特別是一村,所有路口都有人把守……我們強硬了一下,只進了三村村委大院,活動範圍很小……那個村長邵之禮向我們保證,絕不干違法亂紀的事,絕不亂花一分錢,村里一切都是為了全體村民……說的很好,講的也很客氣,就是不讓去村里看看究竟……」一男子深思的說。
「王鎮長,我懷疑他們,在搞什麼危險性較大的項目,而且是懼怕別人發現的…」女士又說︰「我們在附近調查了一下,也沒有結果……」
王春元犯愁的轉過身,看著他們,說︰「三個村都這樣嗎。」
「一村較為嚴格……三村寬松一些,最起碼能進得去……」一男子回答。
「你們回崗店鎮吧……這事我知道了。」
四人有些愧疚的出了門。王春元來回走了兩步,愣了下,模起了電話……
一行三輛小車,開進了清泉鄉最南邊的村莊,南王一村。三輛小車,前後各有一輛警車,中間是王春元的奧迪汽車。進村不久,果然出現了一個用木棍制作成的一個護欄,如同戰爭時期軍事基地入口的護欄,兩邊有士兵一邊有崗哨。木護欄分為兩段,左右各一段,一個近三十歲的男子,坐在護欄里側的小椅子上,手里抱著一個長長的木棍,男子嘴上叼著一支沒點火的煙,身邊另一把椅子上,放著茶壺、茶杯、小茶葉盒、手機、香煙、火機。護欄里側,在大路中間,放著一個大大的牌子,工整的寫著,南王村一號護衛,下面是南王村委會。小車停在了離護欄有一些距離的路邊,看著情形實在過不去,大家只好下了車。
走近了,大家這才看清楚這男子似乎睡著了,抱著木棍閉著眼楮,仔細再看,又似乎這男子有些傻,衣服、頭發顯得有些髒亂……
「把他叫醒。」王春元說了句。
秘書趙輝走上前,或許嫌這人有些髒,用腳踫了踫這人的腿,大道︰「我們進去了!」
這人的確傻,連聲音也帶著傻氣十足,就象睡糊涂了似的,「嗯—嗯—嗯—誰—」說著伸手就向眼前揮動……
「我們到你們這做人口普查的……把障攔拉開!」趙輝很嚴厲。
這人象似完全清醒了,精神十足,象美猴王一樣,蹦跳著耍著木棍,但雙腳落地時沒站穩,摔倒了或者滑倒了,一下子重重的倒在地上,看起來很疼,可這人一點沒覺得疼,迅速爬起來,木棍對準了趙秘書,憨憨的說︰「此路是我看,要從此路過,先過俺這關。」
憨子摔倒,讓眾人笑了下,但就是這一摔恰恰說明此人的確有些傻,起碼比正常人要慢許多。憨子拿著木棍對準趙秘書,那動作如此的快捷、如此的標準,又恰恰說明此人是在裝傻……不過這倒把眾人嚇了一跳,弄不好真要動手,兩名民警趕緊向王春元身前靠了靠,生怕這個傻子傷了她。
「那你這關怎麼樣過呀。」趙輝有些挑釁。
「俺不知道,俺也不管……」這人憨憨的望著趙秘書。
「喔,那我知道了……你靠邊站吧。」趙輝秘書似乎並不把這人放在眼里。
趙輝走到護欄後面,一腳把頂在護欄上的大木棍踹到了一邊。這人象瘋了一樣,跳起來一腳把趙輝重重的踹倒在地。趙秘書摔得很厲害,因為他根本沒想到,這個傻子真的敢動手。大家所有人也想不到這人,竟然如此動了手。後面的三名警察見狀都跑了過來。
這傻子站在護欄上,閉上眼楮,狠勁的甩著木棍,象似在警告的,大聲囔囔道︰「木棍不長眼,打誰我不管……木棍不長眼,打誰我不管……」
王春元生氣了,見傻子仍然不肯罷手,高聲喊道︰「再不停手,把你抓起來,關上十五天!」
傻子听後仿佛來了勁了,一下子睜開了眼楮,精神十足的,老遠就跳了過來,穩當的落地後,仍然甩著棍子,嘴里更大聲囔囔了,「木棍不長眼,打誰我不管…木棍不長眼、打誰我不管……」囔著不停停的向王春元走來。
兩位民警護著王春元向後退,已經做好了與這人一搏的準備。王春元仔細的盯著這個傻不傻、憨不憨的人,見兩民警在動手,攔住了,說︰「你們向後退!我看他有什麼膽子,敢把木棍打在我身上!」
王春元十分嚴肅的,盯著傻子甩著木棍向自己靠近,她不動聲色、毫無畏懼。傻子轉著圈的甩著木棍。誰知木棍都在王春元臉前轉圈了,她竟然沒有一點後退的意思。傻子似乎不傻,放慢了腳步,但木棍更加有力量了。
「打我一下,就把你關上半年!拿下你們村長!」王春元威嚴的說。
傻子的木棍實在不能向前了一點了,不然就真的打到這漂亮女子了。木棍停止了轉圈,落在了王春元的左上方。看樣子,傻子是不依不饒了,真的要動手了。這邊的兩位警察做好了準備,隨時上前制服傻子。秘書趙輝捂著後腰,眼瞪瞪的看著傻子的木棍,似乎要沖上去,替領導挨這一棍子。
就這樣,傻子的木棍在王春元頭的左上方停了一會,傻子閉上了眼楮,惡狠狠的吼道︰「木棍不長眼,打誰我不管!」
所有人都緊繃了神經,王春元就是不向後退,仍然十分威嚴的站在那里。傻子吼完,木棍並沒有揮動,他睜開了眼楮,卻見大家還是原來的樣子,一點也不畏懼他的木棍,似乎他有些害怕了,真真的看著王春元,突然把木棍向一邊一仍,「啪」得的跪倒在地,傻子竟然大哭起來,的確是痛哭,有鼻子有淚水……
傻子一跪就哭著嚷開了,「你怎麼不躲躲俺呢……你真壞,一點面子也不給俺,現在不是都講面子的嘛,你怎麼比俺娘的膽子還大啊……我的娘啦,我的娘來…這讓人怎麼活啊…俺娘不讓俺打女人,不然就找不到媳婦了……俺不能沒有媳婦啊……」
大家見狀都松了一口氣,傻子邊哭邊喊著,樣子如同村里的潑婦,坐在地上,兩腿伸直,邊哭邊抹淚水,不過,傻子與潑婦不同的是,他竟然沒有一句髒話。
王春元剛要上前勸說,忽而拐來一輛急促的電動車,車後座一男子不停的叫喊著。電動車似乎有些不協調,車子很小,兩個人又高又壯,坐在車上,似乎只能看到人卻看不到車子,讓人感覺不舒服。
「王書記—王書記—我在這——」這個聲音听起來有多種含意,有些救駕來遲的意味,有些不來不行了的味道,還有些滑頭的意思。
大家听後趕忙望去,只見一個二十來歲的青年騎著電動車,帶著一位三十多歲的干部樣的人,匆匆趕來。干部老遠就喊就招手,他頭發油亮,一副很有派頭的模樣。
王春元似乎對這人有些印象,因為剛來她並不記得此人的名字和職位了。趙輝趕緊走了過來,說︰「這是一村的主任,邵之禮。」
一村主任邵之禮十分慌張,滿臉堆笑,車子沒有停穩,他就著急的下了車,左側夾著上等的小皮包,一下車就跑了過來。
「王書記,對不起,對不起,實在對不起,你看這事弄得,讓您受驚了。」邵之禮跑到王春元身前,又說︰「王書記,您來,事先不通知一下,我們也好迎接您呀…」
「邵主任,你們村傻子多嗎,有幾位呀。」王春元有點嚴肅的說。
「不多,不多,就這一位……」邵之禮連忙回答。
「就這一位,你就找來對付我……」
「不不不,王書記,您誤會了,誤會了……真對不起王書記,真不知道您來……」
「你們村制造槍炮還是航天飛機,誰同意你們設得路障!這是犯罪行為!」王春元很嚴厲。
「是是是,王書記……您消消氣……我們這樣做完全是,為了我們村的安全著想呀…」
「你們村不安全嘛?!為什麼不安全。」
「唉,我們南王三個村莊在我們鄉的最南邊,再往南是荒地和大公路,那些偷雞模狗的人經常光顧我們村,特別是我們一村……我們這里幾乎家家戶戶都養了幾十只羊,還有養牛的、鴨子的等等……各個方面都好,就是對這些小偷防不勝防……王書記,我們可要打造高山第一養羊村啊……這樣做實屬無奈啊……」
王春元笑了笑,很認真的說︰「邵主任,先給你講清楚…我這個人十分討厭,不說實話不辦實事的人……你們村到底在干什麼,勸你還是實話實說,凡事好商量,不然的話,那就不要怪我不客氣了……你們村有多少干部違法違紀,我就拿下多少干部,絕不留一個!我王春元說到做到!」
「王書記,我向你保證,我們村沒有一個村干部違反紀律……我們都是為了全體村民的腰包而這樣做的。」邵之禮很堅決。
「那好,既然這樣說,我們就進村看看,挨家挨戶的瞧瞧,看看每一家到底養了多少只羊……夠不夠格高山第一養羊村的稱號。」王春元說著對木攔甩了下手,示意把它除去。
邵之禮听後臉色都變了,流露出多少的擔心,趕忙陪上笑臉,說︰「王書記,這個午餐時間快到了……我們先就餐,您再听匯報,然後作現場檢查,最後您再作總結……這樣也給我們三個村的干部,真誠歡迎您來,一個感謝的機會嘛。」
邵之禮說著仔細觀察了一下王春元的臉色,見她不象生氣的樣子,打開那小包,拿出兩盒大中華煙,在王春元的眼角下,揣給了趙秘書。這倒具的把趙輝嚇了一跳,他受驚的看了眼王春元,見她對此象沒有覺察,本想裝進口袋,但轉念一想,自己必定是領導身邊的人,代表著正義,又當著這麼多的人,裝也不是推回去也不是,真有些難為情了。邵之禮或許看出了他的心思,大力往他口袋里一推,說了句,「都有,大家都有。抽支煙有何不可。」說完,接著又拿出兩盒,向王春元身後的兩名警察遞去,其中一人還向他瞪了瞪眼,手指指了下王春元,推著手把煙推開了,但似乎,邵之禮習慣了這種被拒絕的場面了,滿臉堆笑的硬是把煙按到警察手中,說︰「抽支煙怕什麼,領導們辛苦了,歡迎來我們村檢查指導工作……」而後手捂著半個嘴巴,小聲的又說︰「趙秘書都抽了…沒事、沒事。」邵之禮說完,也送了煙,直起腰,又說︰「各位領導來到我們南王村,千萬別客氣,就象到了自己家一樣…」說著繼續每人一盒香煙,就連那邊站的很遠的警察,他也小心翼翼的派了出去,樣子很大氣很得體很真誠,很習以為常。
王春元似乎覺察到了這個分煙的情況,平靜又嚴厲的說︰「誰抽他一支煙,現場罰款五百元!」
本來大家都想把煙裝起來,可一听此話,都愣住了,有的驚訝、有的疑惑、有的呆傻、有的很茫然。邵之禮笑呵呵的跑到王春元面前,一副賠罪的樣子,說︰「王書記,抽支煙有何不可,我要真有問題,抽什麼也白搭呀……」他說著,向身後的眾人甩了甩手,示意領導沒反對,沒事的。
這時,那傻子憨憨的開了口,他想站起來,可能是坐在地上太久了,沒能一下子站起來,卻直直跪在了地上,捧著雙手伸向邵之禮乞討的樣子,說︰「邵,邵,邵邵,給俺一盒唄。」聲音很憨厚、很真情、很期望,顯然有些口吃了。
邵之禮好像也不在乎這一兩煙,掏出一盒,距離很近的仍給他,指著他說︰「別在這吸,王書記罰款你五百元,我可不替你交。」
憨子似乎並沒有理解五百元是怎麼一回事,又似乎並不關心五百元是怎麼一回事,舌忝著臉傻傻的笑著,跪著隨著邵之禮挪動了幾步,雙手形式的抓了抓邵之禮的褲角,一副乞求的可憐樣子。
邵之禮也楞了,似乎並不理解他這是為什麼,大道︰「干什麼?!」
憨子依然傻傻的說︰「再給俺娘一盒唄。」
邵之禮無奈的看了看王春元,一種委屈的意味,搖了搖頭,又掏出一盒遞給了他。
傻子很高興,樣子十分乖巧的裝著煙,剛把煙裝進口袋里,卻見趙輝挪動了木欄,頓時象瘋了,抓起木棍沖了過去。幸好邵之禮眼疾手快,一步跨過去,一腳踹在了傻子大腿上,傻子真的傻傻的站在了那里,似乎弄不清怎麼回事了,呆呆的看著邵之禮。
「混蛋?!」邵之禮指著傻子,說︰「再不老實,不讓你娘給你說媳婦了!一邊站著去!」
傻子很听話,乖乖的站在了一邊,又如一名軍人站軍姿一樣,挺直而威嚴。
王春元生氣了,看了眼那傻子,說︰「我看他不象個傻子,把他抓起來!」
邵之禮趕忙賠笑,說︰「王書記,別生氣、別生氣,他真是個傻子呀。」
「傻子?!傻子怎麼不往自己頭上打木棍?!」王春元反問道。
邵之禮趕忙解釋的笑著,說︰「王書記,您不知道,隨著生活水平的不斷提高,傻子的智商也逐漸在提高……這個傻子兩種人不打,第一,認識的人不打,第二,女人不打,特別是年輕美麗的女人更不打……王書記,把他抓走了,誰去照顧他娘啊…」
「要你們村委會干什麼用的…」
「唉,王書記,您是不知道呀,他娘比他還要傻,那個老女人是見人就打,除了這個她兒子不打……我讓她揍了好幾回了。現在在我們
村里的敬老院,我讓十個老頭看著她…」
王春元或許信了他的話,也不打算追究了,說︰「邵主任,他怎麼叫你‘邵邵’呀。」
邵之禮滿臉賠笑,說︰「王書記,您就別拿我開玩笑了,我上哪弄清傻子的想法呀。」
王春元輕輕笑了下,或許是對自己冒失的提問,表達自己歉意的笑,又認真的問︰「邵主任,再問你一次,你們村為什麼要設置這些路障,實話實說,不然要是真查出什麼來…那可要嚴厲懲處的。」
邵之禮象支撐不住了,但仍然抱著最後一線希望,存著最後一絲的僥幸心理,說︰「王書記,我們三個村我是年齡最小的了,我沒什麼要說的……」
「那好…」王春元有些失望的看了看秘書說︰「讓我們的同志們到老鄉家里看看吧……邵主任,你坐我的車我們一起去村委會……」王春元剛要轉身走,又對警察說︰「有人膽敢裝傻阻攔我們執法,一律抓起來…」
王春元說完不容分說的,走向自己的汽車。邵之禮很不情願的跟了上去。秘書趙輝眼瞪瞪的望著那傻子,緊跟著邵之禮,生怕再挨打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