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若素覺得這世界真奇妙,曾經對藍錦歡深惡痛絕的方西岳,最後卻成了給他扳回一局的推手,緣分,果然是無法參透的秘密。
有時候,人容易陷進一種無法自拔的情緒里,在一段時間里仇恨或者熱愛某個人,仿佛全世界只有這麼一件事。當有一天,他來到更大的天地,經歷更多的人生,有了更多的感悟,再回頭去看,那些歲月仿佛泛黃的老照片,一切已經成了過去,不過如此。
方西岳的心態,跟他這次生病有著莫大的關系,若是沒有真正經歷生與死的考驗,即便遭遇韓月,對他來說,都很難改變對藍錦歡的仇恨態度。他的恨,是骨子里的,帶著惡狠狠的味道,他其實恨的是藍錦歡身後的那些看不見的人,他們生下來就有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資源,他們不費吹灰之力就可以成功,可以揮金如土,紙醉金迷,他們揮揮手,全世界都會為他們歡呼,而方西岳們呢?
他們拼盡全力去努力,上進,爭取,卻永遠無法走到藍錦歡們同一個水平線上,只要他們高興,方西岳手中的資源可能隨時會被搶走,一無所有。這才是他所真正痛恨的。
藍錦歡,不過是他的一個具體目標而已。
但是當醫生宣布他得的是世界罕見的疑難雜癥,沒有治愈可能的時候,他突然覺得世界,不一樣了。從前血色的天空,一下變得澄清了,這樣說可能有點不可思議,但是他的生活里,從此簡單到只剩下如何更好地活下去,僅此而已。
「所有的斗爭在我的眼里,都失去了意義,我生來是為了感受著與眾不同的人生,而不應該在爾虞我詐中,惶惶終日。」方西岳淡淡地說,這句話讓安若素眼眶濕潤,是啊,多少人要到頭發花白才能明白這個道理呢,而他終于想明白的時候,卻也是走向人生終點的時刻。
看到安若素的眼神,方西岳笑了笑︰「你不要悲天憫人。雖然我這種病比較奇怪,而且難以治愈,但是到底什麼時候走到終點,還很難說,我的病友里有人發病幾十年依然活得好好的,當然也有人幾年之後就離開人世了。我不去想那麼多,只想現在。」
安若素點點頭,安慰道︰「你能這樣想就好。你跟我說的這些,十分重要,謝謝你。」
方西岳站起來,將一支手機遞給安若素,「這個手機是我以前用的,一直以來它只用來和緋聞聯系。我離開幻海之後,她每天都會往這個手機打電話,發短信,我從來沒有回過,但是也沒停過……到現在我才知道,其實我真正愛的人,一直都是她,從來都沒有改變過。」
安若素不理解,他把手機給自己是什麼意思呢?
方西岳說︰「你拿著它去找林費雯,她就會相信你見過我,知道我在哪里。你可以讓她告訴你你想知道的事情,這也是我最後能為你們做的事情了,把我當做一個籌碼,交換出去吧。」
安若素搖搖頭,這種方式,對兩個相愛的人來說,實在太殘忍了。方西岳笑道︰「你就是太善良,善良到有點傻。如果林費雯還願意見到我的話,她會做出自己的選擇;否則,我也無能為力了。」
安若素突然明白了,他其實是想給自己的感情一個台階下。他很想林費雯,但是現在的狀況又讓他背負著很強烈的負罪感,若是能夠確認她對自己的感情一如既往,也算是一個兩全其美。
晚上,安若素住在了Q市,一整夜都難以入睡,她不知道自己做的這些會將藍錦歡的事情推向一個什麼方向,他現在還好嗎?她躺在酒店的床上,翻來覆去,抱著手機開開關關,電池都發燙了,卻仍然沒敢把那個號碼撥出去。
第二天一早,安若素去跟方西岳告別,他揮揮手︰「若素,加油。」
回到幻海,安若素連家都沒回,就用那支手機打通了林費雯的電話,她能听到林費雯接通電話時的驚喜︰「西岳,是你嗎,西岳?!」
安若素深深吸了一口氣︰「我是安若素,我想跟你談談。」
林費雯很吃驚︰「你怎麼會有這個手機號?!」
安若素說︰「待會兒見面你就知道了。我會把時間地點發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