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三季 中秋夜(二)

作者 ︰ 玄所喬

所去的超市是一個大型的地下商場。那日去購物的人非常多,向下的電梯滿滿都是人。見狀,西四樓里當下幾個清醒、平日里尤其缺乏鍛煉的人,便選擇了走樓梯;而醉酒的,以及平日里習慣了乘電梯的人,習慣性地走向了電梯,最後淹沒在人流里。

「我們一定更快!」孫小米說著,蹦蹦跳跳地跑了下去。

「這丫是不是喝多了?」楊崢跟在後面,看著孫小米,問著蔣師。的確,他從來沒見孫小米走得這麼幼稚,這完全不合她平日里的端莊。

「她可是一滴酒都沒喝!」蔣師更正道。看了看電梯上的方敏與岳珊珊,問著楊崢,說︰「他們那桌的好像有喝酒,你目測下,那兩個如何了?」

「還好!」楊崢看了看,沖方岳二人笑了笑,對蔣金國說︰「倒是岳珊珊旁邊那個喝多了!」

蔣師著急地再一看方岳二人,這才發現徐冰也跟在她們身邊,一會兒靠著扶手,一會兒靠著岳珊珊,于是不滿地說︰「我靠!」

楊崢在人群中找著孫小米的身影,覓見後放落下心來,笑著對蔣師說︰「你靠?別靠我!我要下去了!」說完,就奔下樓去,要去找孫小米。

「他這是怎麼了?」童曉蓓一直跟在蔣楊身後,看著他們竊竊私語,又見著楊崢風也似的沖下樓,不解了,問著蔣師。

「哦,你也走樓梯?」蔣師回頭,被一直在身後默不作聲的童曉蓓嚇了一跳,說︰「保研哥呢?」

「回去了!」童曉蓓笑著,看到楊崢站在孫小米身邊,抬著自己的胳膊在她眼前晃著,好似在指控著什麼。她心頭一驚︰「多麼像假期里的那一幕啊!」便也沒什麼話好多說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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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真,乘電梯的要比走樓梯的慢一些。待所有人又都聚齊,徐冰一聲不吭地就去推了車,然後整個人伏在車上,懶懶地前行,好像是讓輪子帶著他走,也像是故意躲到大家的邊上。

「天哪!這是什麼?」剛一進超市,所見的就是兒童玩具,各式新奇的玩具讓西四樓的人瞠目結舌——有車、有機器人、有各種在他們童年從來沒有玩過的,甚至是想也不敢想的先進的玩具。

「低調!低調!別像沒見過世面的一樣!」楊崢號召著大家,卻發現了一個如一個六七歲兒童一般高的不倒翁,便不顧眾人的阻攔跑上去推了一把。然後轉過身來對大伙說︰「這麼大的不倒翁」還沒等他話說完,那不倒翁就彈了回來,撞上了他,把他嚇了一跳。

因為中秋宴所到人中,除了西四樓成員外,還有他們的同學——那些要跟隊實習的人,所以此行購物,自然是以為實習做準備為最終目的,于是所有人都集中到家居物品那一區,挑選著各種必需品。

Chrypar成員見狀,直把自己當成外人,不參與他們就那個東西有必要帶去實習一事的討論。就拿蔣金國說吧,他繞到床上用品區為自己的藤椅選了個抱枕,徐冰逛到了零食那邊,方敏與岳珊珊則跟著楊崢去找咖啡了。孫小米跟著周澤憲,看他們選物品,自己無聊地晃蕩著。

童曉蓓在一邊見她無所事事,就鼓動地問︰「不如我們也找找看需要什麼?」

孫小米看了看她,笑了,說︰「你應該與方敏一起!」

「嗨,跟誰不一樣!她倆和楊崢一起了!不如我們兩個好了。」

孫小米看著她笑眯眯地看著放水杯的地方,就走了過去。而那時,她分明看見楊崢他們從另一個方向走來。孫小米再一看童曉蓓,她絲毫沒去看方敏與岳珊珊,明顯故意想要分散孫小米的注意,想讓她也像自己一樣,不去注意楊崢他們。

「你不買什麼嗎?」楊崢抱了兩盒咖啡,笑盈盈地對孫小米說著話,童曉蓓立刻就放下手中的杯子,看向了那四個人。

「你又買咖啡!」孫小米埋怨了起來。

「對啊,對啊,教室里的要喝完了麼!」楊崢笑道︰「我來這里就是為了買咖啡。現在買好了!你可要回去啦?要不我倆先撤了!」

方敏與岳珊珊見楊崢這麼一說,倒是很有意見了。而方敏只是低調地走去童曉蓓那邊,不去管孫小米與楊崢的事,可是岳珊珊不干了,厲聲呵斥楊崢說︰「有你這麼自私的嗎!自己買好了,自己回吧!別牽扯我們!」

「又沒叫你!叫孫小米呢!」楊崢呵呵笑著對岳珊珊說,「反正她又不買什麼東西,這麼站著跟那群糾結不已的人買東西豈不是浪費了人家考B校的人的寶貴時間!」

孫小米听他這話滿是諷刺,不滿地說︰「是啊!你這是在‘謀財害命’懂嗎!」

「啊?」顯然,楊崢沒懂。

孫小米好似佔了上風,笑道︰「算了,這次我願意,算是‘慢性自殺’,怪不著你了,行了吧!」

「干嘛動不動把‘死’掛嘴上!今天是中秋誒,不吉利!」楊崢笑了起來,看著徐冰推著滿滿的購物車來了。之前還不住地打量楊孫二人的岳珊珊,在見著徐冰那一刻便快步走了過去。

突然周澤憲他們也神出鬼沒似的冒了出來,說︰「我們也買好了!」這樣,大家又匯合在了一起。

周澤憲在看見孫小米空空的兩手時,就笑道︰「你不買什麼?」

「沒想好!」

「沒關系!我們出去買月餅!今天中秋,你總得買個月餅犒勞自己吧!到時候帶你去一家店里買月餅,超級棒!」周澤憲笑著安慰著孫小米。在他看來,一個小姑娘只身在外過著艱苦的求學歲月,到了中秋佳節自然是會想家的,想著他自己對貴陽那個地方還有思念之情,更何況在那里生長的孫小米呢。

楊崢听聞周澤憲這麼一說,便默不作聲了。他不得不承認,自己的「爽約」會給這個異鄉求學的女孩子帶來怎樣的影響。他對自己要偷懶便讓郝括奇代請一事而感到非常愧疚。

孫小米笑著看周澤憲回到葉馨身邊,才發現楊崢也在自己身邊,她抬頭看著他——難得的嚴肅的表情。

「嗨,楊崢!」孫小米想想,覺得自己沒理由在中秋節莫名地生楊崢的氣,便笑著給他說︰「說實話,你上次給的榨菜月餅挺好吃的。我們那里都沒有!」

楊崢听她說著月餅,也提到了自己的家鄉,更是非常內疚,便說︰「十一國慶,回家再給你買來!」

「什麼?你十一還要回家?」方敏突然插入,嚇壞了楊孫二人。當然在方敏旁邊,還有著一張不情願的高傲又精美的臉。

「沒!」楊崢笑了起來。他害怕孫小米多心。

「你剛才說的!」孫小米果不其然地較真了。

「讓我媽帶來,總行了吧!」楊崢立刻更正道。

「呵,真有誠意!」童曉蓓諷刺地說︰「可是今天才是中秋!」方敏點點頭,見著岳珊珊在幫徐冰推車,便拉著童曉蓓就往前去。

楊崢回首看著孫小米,她埋著頭,拖著步子,喃喃說︰「今天才是中秋!」

「那我今天就給你買個月餅,好不好?」

孫小米抬頭一看,他清澈的目光溢出了眼眶,微微蹙起的眉頭也因她揚起了臉而展開,接著整個面容都化開了之前的僵硬,笑容融化了他心中的不安。

她一直打量著楊崢,思忖著他的話有幾分信賴度︰曾以為可信無疑的「我會叫你,我們一起晚飯」,結果還是讓郝括奇代勞,在小小的麻煩下還引起了小小的誤會,她不敢再相信他的話了。

「嗯?」楊崢見她目不轉楮地看著自己,挑了眉毛,睜大眼楮,問道︰「給你買月餅!」

孫小米見他認真的模樣,半信半疑地問道︰「真的?」

「當然!」楊崢得意地一昂頭,看到孫小米展開的笑容,便立刻補充一句︰「買給你一個人!」

孫小米不敢相信這是楊崢的話,更不知道該不該相信,她驚訝地「啊?」了一聲。

「怎麼?不想要?那算了!」楊崢說罷,緊緊抱著兩盒咖啡,正欲邁步前行,卻被孫小米叫住了,「我該相信你嗎?」

楊崢轉身驚愕地看著她,知道自己的食言對孫小米確實有了影響,可他仍舊笑嘻嘻地狡辯說︰「那倒是相信周澤憲更靠譜!」

正在這時,見周澤憲從另外一邊走來,對孫小米說︰「我想起來了,那家關門挺早的!我已經在超市買了月餅」

孫小米沒等周澤憲說完,就來回地打量著他與楊崢,仿佛在審問他們是否商量好了來耍她的一樣。隨即扭頭就走開了。從背影里也能看出她的失望與氣憤。

「怎麼了,她?」周澤憲很糊涂。

「沒什麼!」楊崢笑著,拍拍他的月餅,便趕上孫小米,小聲說︰「保證買!拉鉤!」孫小米立刻停下了腳步,看向楊崢,他已經伸出了小手指,就等著孫小米的了。

孫小米見狀,笑了起來,鉤住他的小指,說︰「拉鉤!就保證有月餅了!不買就是小狗!」

「嗯!」楊崢同意著,按著以前孫小米的方式,「蓋了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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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學校的路上,校車格外擁擠。周澤憲與葉馨因要返回西四樓——校車終點站,便站到了車的最里面,孫小米一天都跟著周澤憲他倆,也自然地就過去了。當體會到那里確實比車的前面寬松很多時,她就召喚了方敏和岳珊珊,可是她們更願意與徐冰和蔣金國在一起。倒是楊崢見著她滿面笑容的招呼後,帶著童曉蓓走了過來。

孫小米見著他倆在一起,就非常不高興。于是在車上一句話也沒對楊崢說。

沒多久,遇到一輛車拐彎,校車被迫急踩剎車,車廂里所有人都往前擠去。

「我CAO,蔣師他們在前面爽死了!」楊崢看到淹沒在女生群中的蔣金國等人,羨慕又調侃地說︰「艷福不淺啊!」

「楊二,你這麼猥瑣,不應該跟到後面來的啊!」葉馨笑道。

楊崢轉身,看著身後的孫小米,回答葉馨的話,說︰「是啊,在後面一點擁擠的感覺都沒有!」

「什麼意思?」童曉蓓問道︰「這樣不好麼?」

「哎,看樣子,你跟了我們這麼久,還是沒領略到Chrypar的精髓啊!」周澤憲感嘆道。

「要不,」孫小米害羞地說道︰「要不,下次師傅再急剎車,我撞你一下唄!」

此話一出,周澤憲與葉馨都笑而不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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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車拐進了校園,第一站就要經過沐光公寓。西四樓男女,住寢室的基本都準備下車了,唯獨有約與有事的還沒動。

「小米,不下車?」方敏問道。

「嗯!」

「你有哪里好去嗎?」岳珊珊看了看她身邊的楊崢,問道。

孫小米自然注意到了她習慣性飄忽的眼神,也乜見楊崢故意扭開頭去的細節,便指著後面的周澤憲與葉馨說︰「哦,他們,幫他們揣了東西,送到西四樓去。」回寢室的一撥人是相信了,可是這麼爛的借口無不引起周葉二人的猜測——他們早已把拖孫小米帶的東西拿手上了,可見她應該是與楊崢有約。

「你呢?曉蓓?」方敏見童曉蓓也絲毫沒有下車的意思,便問道。

「哦,媽媽托韋宇給我帶來了月餅,讓我去取!」

听著這解釋,也沒人好再問別的。下車的下了車,有約的繼續前行。

到了子午路大花壇,楊童孫三人後門下了車,蔣金國從前門下了車。最後在大花壇處匯合了。

「童同學怎麼也坐到這里來了?」蔣師笑問。

「拿月餅!」隨即,她揮動了手,大家朝她所面對的方向望去——對蔣楊二人來說,路燈下是他倆已經見得熟悉的那男人與那車!而這一切,對孫小米而言都是初見。

童曉蓓走向了那男人,蔣楊孫三人轉過身,背著童曉蓓並行著——

「那孫小米呢?有東西忘買了嗎?」蔣金國同樣也是笑問著。

「對!忘記買月餅了!」楊崢笑道。

蔣金國見孫小米點點頭,問道︰「那之前猥瑣憲買月餅時你怎麼沒去買?我見他跑去給你講的呀。」

楊崢見孫小米有些難回答,便挺身而出,說︰「是我!」

蔣師看出楊孫二人都挺別扭的樣子,笑道︰「哦,哦,懂了!懂了!」果真,像這樣的領悟是不能亂說出來的。只見孫小米瞪圓了眼,吃驚不已的樣子,蔣師不得不立刻笑著解釋說︰「同學之間相互關愛嘛!應該應該!」

走進糕點店,楊崢突然向孫小米問道︰「你‘親愛的’會給你買嗎?今天!」

「呵!想都別想!」孫小米听楊崢這麼一問,有些生氣地按著他的「提議」思量著,並對自己「親愛的」嗤之以鼻。

楊崢見狀,滿意一笑,覺得自己的道歉應該算是到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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