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若一揚眉︰「什麼事?」
吐突承璀向路邊走了幾步︰「請武小姐到這邊說話。」
容若見他如此慎重小心,就知道他要說的事非同小可,也凝神向周圍看了幾眼,確定沒有其他人,便跟隨他走到路邊的樹後。
吐突承璀看著她,心中思前想後,終于咬了咬牙,壓低聲音說︰「我在長慶宮里听差,今夜本來貴妃娘娘放了宮里所有內侍和宮女的假,說我們也該歇歇了,都去領皇上的賞,湊在一起嘗嘗點心、賞賞月亮、看看煙火,熱鬧熱鬧。本來我也跟著大家去湊熱鬧,剛才看過煙火,卻突然想起宮里面烹茶的爐子上燒著的水不知拿下來了沒有,要是走了水,麻煩可就大了,便匆匆趕回宮里,去弄熄那個爐子。」
他喘了一口氣,又道︰「把水從茶爐上拿下來,我就想著該快點回去,剛才還有人在說笑話湊趣,還沒听完。為了抄近路,我便想著從長慶宮前殿穿過去。剛走到殿中,就听到門口有腳步聲響。按我的品階,原是不能這樣進入前殿的,怕被別人撞到被罵不守規矩,我慌忙之間只得躲在屏風後面,只盼著進來的人再快些出去。」
吐突承璀看了看容若神色,將本來就低的聲音壓得更低︰「宮里的長明燈本來也沒熄。從屏風縫隙里,我看到,進來的是貴妃娘娘和舒王殿下。」
容若心中猛地一跳。
吐突承璀又道︰「我連大氣兒也不敢喘,只听到貴妃娘娘說︰‘還是王爺有計謀,只用了一塊龍涎香,便引得牛美人和長公主、王良娣勢同水火,幾乎當眾便爭吵起來。’
「舒王殿下嘆了一口氣,道;‘現在長公主是死心塌地相助于廣陵王,連帶著對太子也幫襯起來。如果不從她們之間入手,讓東宮起火,再等待機會,我又如何有翻盤的可能?也是南華你的好口齒,不過一二句話,不露形跡,便收功效。後來行令時又讓牛美人繪制那國色天香圖,更是助長了她的氣焰,成為長公主的眼中釘、肉中刺,只怕好戲還在後面呢。’」
容若听得暗暗皺眉。剛才在麟德殿賞月宴之前的一幕幕又浮現在她眼前,卻沒料到原來是盧貴妃有意推波助瀾,而幕後策劃者卻原來是舒王。
「舒王又道︰‘只是行令時讓我以《大風歌》為韻舞劍,未免太出風頭了些,倒是和我原來的計劃不符。’
「貴妃娘娘卻說︰‘我也不能操縱全部行令過程,只怕落在有心人眼里,反生事端。所以只是開始讓牛美人畫那幅畫動了些手腳,後來便全是由著那鼓手來了。我倒覺得這是天意,上天覺得你有漢高祖的命分。’
「舒王笑了一聲︰‘倒是盼著借你吉言。’
「貴妃娘娘幽幽嘆了一口氣︰‘我只盼著日後你登上大寶,也莫忘了我。皇後的位子我是不奢望了的,只要後宮中能有我的容身之地就好了。’
「舒王殿下輕笑道︰‘就算是當皇後,又有何難?則天皇後不也曾經是太宗皇帝的才人嗎?楊貴妃還曾當過壽王妃呢。咱們李唐王室里,這樣的事還少嗎?南華,你放心好了,我不會辜負你。’
「再往後,貴妃娘娘和舒王殿下便往後殿去了。看他們二人離開,我急忙離了長慶宮。一路走得慌張,忘了看路,這才差點撞到武小姐你。」
听了吐突承璀一席話,容若心頭怦怦亂跳,心知這等行事是死無葬身之地的大罪,即便只是無意听見,也難保不招來滅頂之災。
她強按下心頭的不安,卻問吐突承璀︰「你卻為何將這件事告訴我?」
吐突承璀抬眼望向她︰「我听人說,武小姐是皇後娘娘相準了的洋川王妃。洋川王也是太子之子,大唐的親王。我不知貴妃娘娘和舒王的謀劃里面是否將洋川王包括在內,只盼武小姐知道了,能早做提防。」
容若這才知道吐突承璀原來是一片好意。無論他是否會錯了意,可是冒著抄家滅族的風險,將事情全盤告訴于她,也是他的赤誠之心。
容若低頭沉思,突然抬起頭來,問道︰「你究竟是在為哪位王爺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