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一面就匆匆分別,李愬心中確實也有幾分依依之情,見容若如此堅決,便點頭道︰「那好。只是外面天氣寒冷,你要穿得厚暖些才是。」
「我知道。李大哥你稍坐,我去換件衣服便來。」
這時玉秀也捧著茶進來。容若又讓她去吩咐馬廄備好馬,玉秀答應一聲便去了。
容若回房換了靴子,又取了一件大紅羽緞斗篷,系在身上,又回到廳中。
李愬正坐著喝茶,見容若又進來,眼前頓時一亮。他從未見過她穿顏色如此鮮艷的衣服,這才知道素淡雖有素淡的秀致,鮮妍也有鮮妍的嬌麗。
兩人向外走去。走到前院,玉秀牽著馬迎上前來。
容若向玉秀道︰「這位是李愬李公子,從坊、晉兩州來。我要送他出城。如果老爺和夫人問起,你如實稟報就是。」
玉秀答應下來。
李愬和容若走出武府,那本來在門房里躲雪的小廝也牽著兩匹馬跟上來。此時雪猶未停,天地間仿佛除了這片片飛雪便再無別物。
容若深深吸了一口這冷冽又清新的空氣,向李愬道︰「李大哥,我好久沒有見過這樣大的雪了。咱們在雪里走一走,好嗎?」
李愬點了點頭,將容若手中的馬韁也交給身後的小廝。兩個人走在前面,小廝牽著三匹馬遠遠地跟在後面。
地上松軟的積雪還沒有人踩過,踏上去,腳便悄無聲息地陷了進去,足有齊踝深。
走了好一會兒,容若才開口問道︰「李大哥,自從衡山一別後,你怎麼又去了坊、晉兩州?」
「我本來就在坊、晉兩州掛職,只是因為先父故世,又有事囑托于我,因此才告了長假,回家鄉丁憂,再去了南詔。自從衡山回來,我丁憂期滿,就又回坊、晉兩州銷假。」
容若點了點頭︰「原來如此。時間過得真快,距離咱們下山,也有不少日子了。不知吳元濟和田興現在際遇又怎麼樣。」
李愬笑了笑︰「他們倆的消息,我倒也听說了一些。吳元濟原來是淮西節度使吳少陽的長子,從衡山下來就回淮西去了。因為文武雙全,在吳少陽的五個兒子中最受賞識,現在在淮西,可以說是在節度使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呢。」
容若「哦」了一聲︰「怪不得當日說起藩鎮割據之害,吳元濟不以為然,又忿忿不平,看來這淮西節度使的位子以後也是非他莫屬了。」
「正是如此。」
「那田興呢?」
「田興是魏博節度使田季安的堂弟。不過田季安此人性情暴戾,殘忍好殺,並不怎麼得民心,對于手下將士也是全憑武力威服。倒是田興,為人溫和謙恭,深得一些一向擁護田家的人的愛戴。據說田季安因為此事,一直對田興深為忌憚。」
「那田興的日子可不好過了。」
「是啊。听說為了避開田季安,田興現在已經離開魏州,自請領兵鎮守偏遠縣鎮,只是為了保全其身。」
容若默然了一陣,嘆道︰「藩鎮割據,總是朝廷的心月復之患。田季安此人又是如此悖天行事。田興此時避禍遠走,以後說不定還是他的福氣呢。」
李愬也嘆道︰「禍兮福所倚,福兮禍所伏。只能日後見分曉了。」
李愬又向容若道︰「容若,你呢?來長安之後,過得可好?」
「過得去罷了。總覺得不像當日在蜀中時那樣自在,長安城里規矩又多,人情關系又復雜,行事都要處處留心,惟恐給爹爹惹出什麼禍來。」
李愬笑道︰「這怎麼和我听說的又不一樣了呢?我听說你在長安城里也出盡了風頭,皇上壽筵上的一曲劍舞,不僅長安家喻戶曉,名聲都遠去到成德、緇青、魏博諸鎮。」
「李大哥,連你也拿我取笑。」
李愬搖了搖頭,真誠地道︰「容若,我哪里會取笑你?我雖然遠在坊州,確實也都听說了你的名聲。只是擔心浮名累人,不知是該替你高興,還是替你擔心呢。」
听了李愬這話,容若心有戚戚︰「李大哥,只有你會這樣替我著想,當著我說出這樣的話來。爹爹也曾這樣跟我說過,‘木秀于林,風必摧之;堆出于岸,流必湍之;行高于人,眾必非之。’」
李愬點了點頭︰「武大人的見識非同一般。其實在長安有武大人護著你,別的也不用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