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也往琳瑯所在的方向走過去,只見她正站在一個攤位前挑選著東西。這個攤位賣的是各式面具,有神仙鬼怪的,有文生仕女的,一個個造型精細,顏色鮮艷,很是討人喜歡。
琳瑯拿起一個面具罩在臉上,回身向容若道︰「武姐姐,你看,好玩不?」
容若駭笑︰「這是什麼?臉上這麼黑漆漆的,鼻子又這麼寬。」
攤主在一旁插言道︰「這位小姐,您可就不知道了。這是昆侖奴的面具,今年最流行的,你看看大街小巷,戴這個面具的人可真不少呢。」
容若知道昆侖奴就是皮膚黝黑的奴隸,具體是來自南亞還是後世的非洲,一時間也難以考證。唐代詩人張籍寫過一首詩名叫《昆侖兒》︰「昆侖家住海中州,蠻客將來漢地游。言語解教秦吉了,波濤初過郁林洲。金環欲落曾穿耳,螺髻長卷不裹頭。自愛肌膚黑如漆,行時半月兌木綿裘。」因為昆侖奴身材高大,很有些力氣,性情又溫良,因此在長安的高門富戶,養幾個昆侖奴,是頗為時髦的事情。
容若搖搖頭︰「這個面具好怪異,我不覺得好看。」
琳瑯卻道︰「我覺得還好啊,就是特別嘛。那些神仙啊仙女啊的面具,宮里也都有,就這個,以前沒見過。二哥,我想要這個。」
李緯笑道︰「好。」一邊取出銀子,放到那攤主的手里。
琳瑯拿了面具,歡天喜地,罩在臉上,繼續一跳一蹦地往前面走去。
李緯又轉頭向容若道︰「容若,你喜歡哪個面具?」
容若笑了笑︰「但凡是面具,就沒有我喜歡的。」
李緯看了她一陣,突然笑道︰「怎麼就非要這麼清高呢?隨波逐流又有什麼不好?既然別人都是戴著面具的,你又何苦非以真面目示人?」
容若嘆了口氣︰「你別理我。但凡逢年過節,我都會有點兒失常,憤世嫉俗的,討人厭。」
李緯不以為意︰「討人厭到不至于,不過做人還真沒必要那麼認真。這世間,真的假的,清的濁的,好的壞的,善的惡的,又如何能分得清?總是該看開點,才能自得其樂。」
容若笑道︰「好好,你是‘能哭能歌真名士,亦狂亦俠自風流’。我以後一定像你這樣,不去想不該想的事,將那些無可奈何的,無法改變的,無能為力的,統統丟在腦後。」
李緯也笑道︰「這就對了。」
兩人再要舉步往前面走去,可是四顧一望,卻不見了琳瑯。
容若一怔︰「琳瑯去哪兒了?」
李緯也不言語,大步往前走去。可是走過了一個攤位又一個攤位,就是沒看到琳瑯的身影。
兩人相顧一望,都從對方臉上看出來幾分擔心。
容若微蹙雙眉︰「這可麻煩了。琳瑯不認識長安街道里的路,又沒怎麼從宮里出來過,不識得人心的險惡,萬一」
李緯安慰她道︰「先別太著急,咱們再仔細找找看。剛才琳瑯是戴著面具跑過來的,咱們再找找戴面具的人。」
可是這長安燈市上,戴面具的人又何止萬千,其中倒有多一半是戴著昆侖奴面具的。李緯和容若一面向前走,一面將路上遇到的每一個戴著昆侖奴面具的人都細細打量,對于戴昆侖奴面具的女子,更是加倍留神。本來二人這樣,未免唐突了一些,可是那些個女子,看見李緯面上的笑容,氣惱一絲兒也無,都含羞帶笑地回禮。
走了一大圈,還是沒看到琳瑯的蹤影。容若真的有幾分著急了。
她看向李緯︰「怎麼辦?是回宮稟報皇後娘娘,還是找京兆尹幫忙派人尋找?」
李緯伸出手,握住容若的一只微涼的手︰「先不急稟告皇後娘娘。咱們再往前走兩趟街。如果還找不到,我先回王府,多派人手出來細細尋找。
兩人正在計議間,突然听到身後有人喊︰「二哥,武姐姐,我在這里。」
李緯和容若听得出這正是琳瑯的聲音,猛地回過身來,果然看到琳瑯正往這邊跑過來。
李緯上前緊走幾步︰「琳瑯,你剛才去了哪里?」
琳瑯扁了扁嘴︰「我就顧著看那些好玩兒的東西,一回頭,又看到一隊玩雜耍的,帶著只猴子,沖人擠眉弄眼,有趣得緊。我跟著那隊玩雜耍的,又轉了幾個彎,不知不覺就走遠了。等到想回頭,又不認識路,找不到二哥你和武姐姐,心里都要急死了。」
容若細看琳瑯臉上,果然見她眼圈兒鼻尖兒都是紅的,顯然哭過,忙道︰「總算沒什麼事就好。你又是怎麼找回來的呢?」
琳瑯往身後一指︰「還不是多虧沈大哥。要不是遇到他,我自己哪里能夠回到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