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了停,懷信可汗又嘆道︰「而且,父汗雖然老了,卻不糊涂。那赤松德贊是何等樣人?吐蕃的野心又是何等之大?他一直對西域虎視眈眈。現在只是見我回紇與大唐結好,已經不容他吐蕃在西域肆虐,才想到要拉攏我們回紇,以未來大妃的餃頭引誘我們回紇與吐蕃修好,與大唐決裂,然後再慢慢圖謀侵吞西域,蠶食我回紇。我回紇與吐蕃打交道這麼多年,怎麼不知道吐蕃又是如何的狼子野心?怎麼可能因為一次結親,就完全改變它的豺狼本質?」
他撫了撫朵麗的頭發︰「如果父汗貪一時之安逸,將你嫁到吐蕃,那會既誤了回紇,又害了你的一生。父汗雖不見得是個賢明的君主,卻絕不是個糊涂的父親。」
懷信可汗的語聲中,堅定又不失慈和。
懷信可汗停了停,又笑道︰「不過,朵麗,你這火爆的脾氣也該改改了。剛才阿庫頁被你抽了一鞭子,現在臉還在流血。」
朵麗哼道︰「是他言語無狀,我這一鞭子還算是輕的。」
懷信可汗嘆道︰「我已經說過他了,不該這樣說話不經思考。阿庫頁只是年輕,閱歷還不豐富,性子有些好勇斗狠了,所以才會輕視大唐,反而傾向窮兵黷武的吐蕃。等到他再磨煉些時日,便會知道鐵騎和鮮血是不會給草原上的子民帶來幸福的,只有穩定、安樂、富足才會讓人開心地過日子。朵麗,你也不要和他計較了。」
朵麗勉強地點了點頭︰「既然父汗這樣說,我以後盡量不和他吵便是。」
懷信可汗欣慰地點了點頭︰「你們兩個,都是我疼愛的孩子,我最希望你們能好好相處。」他緩了緩,又笑道︰「朵麗,你是我回紇最珍貴的一朵鮮花,父汗一定會為你找到稱心如意的英雄夫君,絕不會委屈你半分。」
見父親如此說,朵麗心中又是歡喜又是感動,一頭撲到懷信可汗懷中,叫道︰「父汗。」
父女二人緊緊擁抱在一起。
容若見這種情形,悄悄站起身來,又悄悄地退出了帳外,卻差點與比度撞了個滿懷。
容若見他側著身子,剛才似乎一直在側耳傾听帳內的動靜,不由得微微地皺了皺眉頭。比度沒想到容若會這時候悄無聲息地走出帳來,一張臉頓時漲得通紅,草草叫了一聲「武姑娘」,便低下頭匆匆退開去。
容若望著比度的身影,若有所思。
來到回紇王庭已經兩天了。
王庭雖然是回紇王室和大臣們的聚居之地,但是卻全然沒有長安大明宮那樣富麗堂皇的皇城和宮室。與草原上其他部族聚居的地方一樣,這里都是用帳篷來避寒擋風,如果說有什麼不同的話,也只是王庭里的帳篷每一頂都更為寬敞巨大,裝飾也更為華麗而已。也可以說,回紇的王庭並不總是固定在一個地方,這個草原上的民族,逐水草而居,永遠是他們的天性。也許正是這樣,才養成他們彪悍勇猛的那種性格。
朵麗公主每日里都帶著容若在王庭附近策馬奔馳,累了,便找一塊草地坐下來聊天說話。容若自從離開成都後,再也沒有享受過這樣輕松愜意的日子,相比起來,在長安時,日日仿佛都要打點起精神,隨時要應付什麼。
回紇王庭的大臣們,也都知道這位大唐來的武姑娘,是朵麗公主的貴賓,因此見了她也份外的客氣。
如果說有例外,那就是阿庫頁了,其實也不單單是到了回紇的王庭之後。從長安來的這一路上,容若和阿庫頁都沒打過幾個照面。經過了含光殿擊鞠場的那一趟,又被懷信可汗狠狠地斥責過一頓,阿庫頁似乎也在有意無意地回避著和容若的正面接觸。自從在路上因為赤松德贊提親的事,阿庫頁又挨了朵麗公主一鞭子,臉上留下一道血痕,隨後又被懷信可汗說了一通,自此見到這兩個少女更是遠遠地繞行。
這一天晚些時候,容若正和朵麗公主在帳篷里說話,剛談到明日里朵麗公主要陪著容若去尋一個去往西域的商隊。忽听得帳外「嗚嗚嗚」地響,朵麗公主一怔,急忙跳起來,叫道︰「是父汗正在升帳,我得馬上去!」一邊說著,一邊已經沖出了帳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