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自己的貼身侍衛卻出賣了自己,朵麗本來一腔怨憤,恨不得將比度碎尸萬段才好。可听比度訴說緣故,原來他出賣自己卻全是因為對自己的一片真情,胸中的怨氣也無處發作,竟怔在那里。
容若看了看朵麗,又向比度道︰「阿庫頁得到公主回王庭的消息,是你傳的信息了?」
此時比度已經完全豁出去了,答道︰「是我,昨夜回王庭打探消息的時候,支開了跟隨的人,悄悄去見了阿庫頁一面,告訴他公主回來了。」
「那你現在騎馬出去,又是打算去哪里呢?」
「阿庫頁和我約好,今晚在離王庭以西五十里的響山泉水那里相見,將白日里公主的動向告訴他,他自有安排。」
容若嘆道︰「你對公主一往情深,這原是可敬可感的。可是這一片真情,你沒用在報效公主身上,卻為了那等小人出賣公主,你不怕這樣的行為助紂為虐,反而給阿庫頁機會害了公主嗎?」
比度急急地分辨︰「不會的。阿庫頁答應我,他只是想坐上汗位而已。他當了可汗,絕不會加害公主半分。」
容若望著他,道︰「可是阿庫頁此人陰險狡猾,連待他如親生兒子的可汗都能害得,如果他坐上汗位,還會遵守曾經和你無憑無據的許諾嗎?」
比度一呆,再也答不上話來。
容若又道︰「更何況你根本就不可能等不到那個時候了。阿庫頁能殺塞蘭滅口,難道不能殺你滅口嗎?你趕到響山泉水那里,等著你的恐怕不會是阿庫頁本人,而是拿著刀的殺手吧。」
比度從來沒想過居然還有這種可能,可是此時前思後想,怎麼想怎麼覺得容若所說的都非常有理,殺人滅口的行為確實是阿庫頁能做得出來的。
比度大叫一聲,伏在地上︰「比度糊涂,做出這等事來。還望公主念在十幾年的追隨之情上,不計較比度這一遭。從今後比度再不敢有任何痴心妄想,只願跟在公主身邊,做牛做馬,出生入死,也是心甘情願的。」
朵麗怔怔看著他,終于長嘆一聲︰「你走吧。我不懲罰你,但是也不能再將你留在身邊。你能走多遠便走多遠,我再也不想見到你了。」
按理說,朵麗公主不加懲罰,比度應該高興才是。可是他听聞公主的這番話,卻如遭到五雷轟頂一般。
他叫道︰「公主,求求你。」跪著上前幾步,想伸手去抓朵麗的衣袖。
朵麗一抖手,霍然轉身,往遠處走去,無論他怎樣哀求,也沒有再回頭。
容若回頭看了阿庫頁一眼,搖搖頭,輕嘆一聲,也跟隨朵麗而去。
周圍的人都跟隨著朵麗公主離去了。黑暗的馬圈旁邊只剩下比度一個人。
他突然明白了,有些事是做不得的,有些錯是犯不得的,可是往往當你明白這個道理的時候,一切都已經遲了。
從前,當他跟隨在公主身邊,在草原上在大漠上縱馬奔馳的時候,望著前面那個窈窕的身影,他都覺得心里是滾燙的,只盼望有一天能將那個可人兒抱在懷里,那一定是他一生中最幸福的一天。可現在他才明白,當他遙望那個身影的時候,他才是最幸福的。
比度拔出來腰畔的刀。刀鋒在月光下閃著冷冷的光芒。刀還在他的手里,他還有一身的武藝,他也還是那個漠北草原頗有名氣的勇士。但是啊,他模了模自己的胸口,那個地方已經空了,他,還是他嗎?
比度喃喃地叫了一聲︰「公主。」然後沒有絲毫猶豫,將刀送進了自己的胸口。
所有人都已經一一散去。帳中只剩下朵麗和容若。
朵麗抬起眼楮望向容若。這雙一向明媚靈活的眸子里,此時卻盛滿了深深的悲哀。
朵麗低聲道︰「父汗病倒了,都說哀莫大于心死,我從來沒見過父汗這麼傷心。他將自己留在帳子里,連我都不想見。我最信任的侍衛,也背叛了我。雖然回紇還有這麼多人,王庭還有這麼多人,我卻覺得自己只是孤孤單單的一個人。」
容若上前一步,緊緊握住她的手︰「還有我呢。我會一直陪在公主身邊,直到公主不需要我的陪伴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