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時間能撫平傷痛,為什麼一個季節的白雪也未曾埋葬鳳淺兒的哀傷?
灰色裘皮毛氅,襯得她臉色更加白皙,輕輕喝出一口哈氣,搓了搓手。真冷啊~白雪壓斷了不少桃樹枝,鳳淺兒站在雪地里,遠遠望著上下行的山路。從那一面起,寂如風恐怕是再沒上過放晴山。
想想從前,只有淺兒躲他的份兒,沒想到他有一天也著急躲開淺兒。放晴山上的白雪,無人問津,連腳印都沒有。鳳淺兒深吸了一口冷氣,明眸閃爍,還有一天是不想念如風的嗎?他的音容笑貌,生氣時愁悶時的樣子,無一忘懷。
最近造訪最多的是歐陽盈嘉,這個武林盟主似乎是替天鴻院在找寂如風的下落,來找她的時候多半都是詢問寂如風的狀況。
「淺兒,歐陽來了。」
「也是麻煩,隔幾天就往放晴山來一趟,可是每每,那結果不都是和我一樣?如風不願見我,你也何苦次次都提醒我這一點呢?去找找蘇姐姐,她可比我更有吸引力。」
歐陽盈嘉是真的擔心寂如風,現在听了淺兒的話更不知道怎麼回答。鳳淺兒又何不是擔憂他呢?寂如風將如歡的雙臂掛在京城門外後,便消失了,哪里也沒有他的消息。如歡的死活也都只是武林中以訛傳訛,沒有真話。若是連凌天南都沒有他的消息,那麼只好守株待兔,他這一生所愛,不過是鳳淺兒一個最深。
但卻來了幾次,總不得見,慢慢也可憐了鳳淺兒,不好意思多說,也不好就此離去,所以總會帶些梅花酒,以慰寂寥。
木屋之內,石桌之上,美酒佳肴,對坐的人卻沒有玩樂的架勢。
「歐陽客氣,總帶些消愁之物于我,可惜了,對我都是不管用的。」
「借酒消愁愁上眉頭,在下不過是幫忙打發淺兒的時間,听說子音幾次拜訪都不得見你,我都來得巧,容不得你不見~!」
若心亂了,人如何修的道正果?
「所以,每次我心一亂,你就來了?」
她還會笑,是因為哭已經無法表達她的悲傷。人前的她,即便是頭發如雪一般白,臉上的光澤,心靈的憧憬依舊能夠引人注目。
「為什麼你還能在這個地方修道,要是我說不定早就走火入魔了。」
「生,最難做到的是面對,我面對不了的問題,解決不了的問題,將糾纏我至地獄。我不要萬劫不復。」
輕輕喝了一杯梅花酒,真涼啊,喝下去卻是火辣辣的感覺,花香酒香,完美融合,這個世界除了她的人生,在她眼里沒什麼是不完美的吧?~!
可偏偏,她的生活帶著血腥,不安。
倏地,窗外一支利箭穿過她的大氅插在了身上,疼痛反應得慢了些。歐陽已經追了出去,淺兒扶著利箭,靠著石桌,感覺自己的腦子被麻醉了,身體也不听使喚了。
這時候門打開了,柔兒渾身是傷被扔在她的眼前。
「誰?」
「哼,你還來問本宮是誰?你這個臭姑子,為什麼下不見令了,還偷偷在這里和大哥哥喝酒?老女人,今天我不給你一點兒厲害看看我就不姓炎。」
啪地一鞭子甩了過來,打在淺兒的身上,一道見血的傷痕出現在她的手臂上。姓炎?她這輩子得罪了不少人,即便不是她開罪的,如風消失,那些舊賬也為了蘇羽和念舞一例承擔。
「我也活不了多久,這命你想要就趁早拿走~!」
「老女人,長的這麼丑,還這麼囂張~!拿命來~!」
她離近了,淺兒才發現她輕紗一身,背著弓箭,手握長鞭,腰佩短劍,手上剛剛拿出一把匕首。但淺兒無力反抗,身負重傷,心中更是早無求生之意。
她閉上眼楮,听見鞭子抽過來的聲音,解月兌了,她腦海里面不斷重復的寂如風,也要就此解月兌了。
但怎麼遲遲沒有反應呢?沒有身上多余的疼痛,沒有死亡的喘息。
歐陽的聲音打破了這一切︰「鬧夠了沒有,她只是我的一個朋友~!」
「大哥哥……你說過會去找小疏的~可你一次都沒來,我剛進中原就听說,你老是來放晴山找這個女的……可是小疏也是你的朋友~!」
聲音立刻變溫柔了,這個女子喜歡歐陽盈佳,想來也不是故意傷害自己。淺兒舒了一口氣,實為無奈。
「淺兒,你等著,我這就替你療傷。」
「算了,叫她先把解藥給我。」
「解藥?什麼解藥,我沒有往武器上擦藥啊~」
淺兒越來越暈,不是她,不是她會是誰?歐陽也著急了起來,他追出去卻丟了那人蹤影,回來才看見小疏。
鳳淺兒顯然已經堅持不住了,兀地倒在了歐陽的懷里。
「大哥哥,她,怎麼了?中毒了嗎?」
歐陽皺了皺眉頭,是毒,是被下了藥,**三日。這三天會發生什麼,難道只是為了讓淺兒昏迷三天?
點住她周身的穴道,把她胸前地箭拔了出來。
「這是你射進來的?」
「是,可我不是故意的……」
「我問你,你在這附近看沒看見可疑的人。」
「這里的人,小疏都不認得,怎麼知道誰可疑啊?」
沒看見,那歐陽的眼楮是不是花了,他總認為自己沒有錯,那個人的目標就是鳳淺兒。不讓她死……又是為了什麼?
「你在這兒幫她療傷,我出去看看。」
「大哥哥……」
炎疏是公主啊~可卻也拗不過他去,心不甘情不願,也只好留下。
血跡,紅色的鮮血,斑斑點點的,應該是柔兒的雪,說明炎疏在進去之前一直在和柔兒糾纏,那麼,要說是有人下手便會在這之前。
自己也在小木屋里,竟然一點兒感覺也沒有?
不,不可能,在光天化日之下,到底,難道是那股香味?不,那是屋子里本來就有的味道。這里沒有夏日的玉蔥葉子,萬物雪白地上的腳印能夠清楚分辨。並未發現有多余的人進來過,難道那人的功夫已經到了踏雪無痕的境界。
那有何苦來為難鳳淺兒呢?
稀稀疏疏,天上又飄雪花兒了,這些腳印不一會兒也會找不到半點兒痕跡了。先回去吧~四處亂找也不是個結果。
于是,只好轉頭回去先看鳳淺兒地傷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