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淵閣的中秋大宴還是照常進行,這種計劃好的門面大事,總不能因為掌櫃摔了個墩就終止。倒不如說,正是因為在袁慰婷的突襲下吃了點虧,才要擺出架子來提醒某些人,林記依然是廣州的新貴。
但也不可能一點防備都不做,杜琪峰下達命令,把原本就很高的警備程度又提高了一個等級,龍淵閣的警備人數增加了一倍,所有人都帶了一個基數的彈藥,以林記洋槍隊的訓練度和戰斗意志,馬上發動起義說不定都能把清廷在廣州的常規武力一鍋端。
以山賊馬匪作比的話,擁有上千人搶的林有德早就是巨寇等級了。
陪著林有德一起迎客的巴在巫女服下面藏了整套裝備,其他高階巫女則全副武裝配置在宴會場和賞月用的露台周邊,就連本身戰斗力不強的久津姬也在下午的時候行法式,在整個宅子里架設結界,雖然結界對強力的神姬作用不大,但卻能有效的削弱一般神姬的戰斗力。
「這種規模的結界,啟動以後以我的力量能維持六小時,這就是極限了。能力所限幫不上什麼大忙,真是非常的抱歉。」
面對滿臉歉意的久津姬,林有德連連表示「不必在意」。
持續時間不長,範圍說大也不大,還需要諸多事前的準備,一旦準備完成發動場所就不能更改——有著這麼多缺陷的這個結界,老實說用處真不是很大,但拿來應對眼前的局面,倒是綽綽有余。
準備停當之後,林有德放心大膽的開門迎客,很快龍淵閣就賓客如雲,熱鬧非凡。
首先來的是美國駐廣州領事李謝飛——這個中國化的名字自然又是此時的翻譯習慣使然。和李謝飛一起來的,還有美國亞洲艦隊司令官杜威和一個不認識的美國人。
杜威一看林有德立刻就上來給他一個擁抱,在菲律賓戰役中杜威的艦隊以可以忽略不計的損失全滅西班牙駐留艦隊,這使得他在美國軍中的聲望一時無兩,所以林有德也很自然的成了這美國佬「最好的朋友」。美國人沒意識到,沒有林有德美國也早晚要和西班牙開戰,該是他的榮譽怎麼也跑不了。
擁抱完了以後,杜威拉著林有德,直接把美國廣州領事同學晾在一邊。
「林,我要給你介紹個老朋友,我的老朋友。」說著杜威已經把林有德拽到了那位不認識的美國人面前。這人看起來和杜威歲數差不多,而且和軍人氣質滿滿的杜威不同,他身上有種老狐狸特有的狡黠勁,打量林有德的目光也充滿了審視的味道。
林有德突然意識到杜威的這個老朋友是誰了。
現在的海軍部副長西奧多•羅斯福,未來的美利堅合眾國第26任總統,後來那位帶領美國人走出建國以後最困難的環境的富蘭克林•羅斯福的堂哥。歷史研究者一般叫他老羅斯福,而把富蘭克林•羅斯福叫小羅斯福。
這位西奧多•羅斯福在上個時空的歷史中,是美國佔領菲律賓的最堅定的支持者和擁護者,也是杜威背後的大老板,現在這個大老板親自來見另一個大老板林有德了。
這比林有德的預計要快一些,不過總的來說還算在預料之內。
「林先生,」杜威牽線之後,老羅斯福握住林有德伸出的手,「杜威將軍常常在信中提到您的事情,他認為您是美國在亞洲有力的盟友,所以我也一直想要和您見一面。」
「哈哈,彼此彼此。」
林有德說的是實話,歷史上這些強者,林有德都想見上一面,這大概和習武之人渴望見到有名的武者的心情類似吧,他這個學社科的家伙,也想和那些締造歷史的偉人們「面基」上一回。
客套完了,老羅斯福看看自己後面沒有別的賓客,就繼續說道︰「在來廣州之前,我去菲律賓考察了一番,我對林先生您在菲律賓實行的新政策非常的感興趣。這是一種很有意思的策略,過去我們的經濟學家和金融家都傾向于先有準備金再發行紙幣,您這樣反其道而行之,用紙幣的發行來積累準備金,這很有意思,嗯,非常的有意思。」
林有德笑了,這南洋銀行他還有更多有意思的東西要玩呢,要他創立什麼新制度他做不來,山寨「舊有」的制度還是可以的麼。把山寨過來的制度小範圍推行防止出現水土不服,調整完畢之後再大規模推廣,金融天才這個名號他林有德是跑不掉了。
看林有德沒說話,老羅斯福就繼續說道︰「另外,我在菲律賓還看到一個有趣的現象。在南洋第二鎮控制的區域,物價飛漲,通貨膨脹嚴重——就和其他剛剛經歷過戰亂的地區一模一樣。而在您的南洋陸軍第一鎮控制的地區,這些情況都沒有出現,說是奇跡也不為過。」
這個時代對現代經濟體系的觀察和研究才剛起步沒多久,大部分人還停留在古典經濟學的思路中,新的經濟學還在不斷模索。而林有德帶回來的則是先進了差不多一百年的經濟學理念。林有德對佔領區的經濟控制其實很簡單,他的林記控制了佔領區大部分商品的流通途徑,許多商品更是從原料生產到成品整個生產鏈都被掌握在林記手中,這就是名副其實的壟斷。任何處于壟斷地位的商業實體,都會因為它的趨利特性而漫天要價謀取暴利,但林記由于林有德的存在,其趨利的特性得到了抑制,反而具備著本屬于政府機關的公共職能。
所以林記在佔領區利用自己的壟斷,對物價進行人工操控,將它強制穩定在一個較為合理的範疇。同時由于貨源供應充足,佔領區人民購買商品的也隨之緩和,搶購行為銳減,于是控制通脹的難度就大大降低,即使是剛剛建立的南洋銀行也可以輕松應對。而半年多來,南洋銀行實力大增,應對通脹就更加得心應手了。
經濟生活的穩定,帶來了經濟的繁榮,與繁榮相應的就是稅收的提升,這些稅收由南洋軍征收,但最後還是回到了林記的資金流中,一定程度上補足了因為強行壓制價格而損失的利潤。實際上林記在菲律賓佔領區實現了稅收機構•國家銀行•商業壟斷托拉斯的三位一體,事實上完成了林有德對國家資本主義的基本構想。
這樣的機構最大的問題就是機構本身的獲利與人民福利的平衡,在一般狀況下這種機構會發展成壓榨人民的怪獸,最終因為內部的抗力而崩潰。但在林有德這個穿越者自上而下的監視與控制之下,林記這個日益龐大的機構似乎找到了趨利與人民福利的平衡,正成為佔領區人民的福星。
現在林有德內心有種期待,期待著林記這個目前只有雛形的國家資本主義機器能夠在他這個穿越者的駕馭之下跑多遠。
當然這些他是不會跟老羅斯福細說的,客套一番之後,新的客人到來了,老羅斯福和杜威也就暫時告別林有德,進院子吃他們早就想吃的「中國式蛋糕」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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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晚上八點,巴核對了一下賓客名單,向林有德報告賓客都到得差不多了。
就在這時候,大陣仗的車駕進入了林有德的視野。
林有德不由得咂嘴,該來的怎麼都會來。
一看就是新買的馬車在林有德的龍淵閣前停下,然後做西式男裝打扮的丫鬟從駕駛座上跳下車,拉開車門。
「小姐,我們到了。」
接下來發生的景象讓林有德印象灰常的深刻。其實也沒啥大不了的,只是盛裝的袁慰婷下車了而已。早上的時候她給人以一種非常強烈的武夫的印象,這種印象和此時她的造型給人的觀感形成了鮮明的反差,導致了極端強烈的落差感。
林有德覺得袁慰婷那極富侵略性的美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稍一尋思之後他恍然大悟。這種感覺他在初見那位法國與西班牙混血的騎士團團長小姐的時候也產生過,兩人的美麗都能懾人心魄,都有著讓所有人都無法忽視的強烈存在感,都侵略性十足。
不過,一個決定性的差別是,約瑟芬在裝扮方面顯得比較克制,她似乎在故意的往保守的方向去打扮自己,洋裝上的裝飾都顯得非常的簡約,荷葉邊和蕾絲都沒多少——除了胸前的大片潔白之外幾乎沒有什麼張揚的地方;袁慰婷則極力的張揚自己,純黑色的洋裝上裝飾著鮮紅的蕾絲與荷葉邊,數量之多令人嘆為觀止,而且仿佛故意要和林有德腦海里約瑟芬的形象作對似地,她把胸部蓋得嚴嚴實實——不對,林有德這個瞬間才發現自己犯了個致命性的錯誤,這貨的胸器撐死只有B啊!根本就不能出來當武器好不好!
說起來,約瑟芬作為一個歐洲妹子確實有點人高馬大的感覺,很符合大洋馬這個戲稱給人的既定印象。而袁慰婷雖然咄咄逼人,很容易讓人從感覺上覺得她很高大,實際上身材方面非常的中國化,雖不至于小巧玲瓏,但也沒有歐洲人那麼夸張,以林有德看來屬于適中的程度。
尤其是現在這件復雜的、極盡華麗之能的洋裝,更讓她顯得嬌小。
但那種凶狠的、仿佛禿鷲一般的氣質依然難以掩蓋。
不過美少女就是美少女,凶狠的美少女也是美少女。
帶刺的玫瑰摘起來才更帶感啊。
「怎麼了?被本小姐的美貌迷住了嗎?」
一如既往的不知道客氣為何物的口氣,在她換上這套服裝之後,這口氣在林有德這死宅看來也變成了一種萌點。
「袁都統,您這可真是驚艷啊。」
「哼,當然。我也是女人,也有身為女人的虛榮心,在美貌方面敗給別的女人,在我看來是不可容忍的。」說完袁慰婷露出讓人不由自主的想起給雞拜年的黃鼠狼的笑容,「我啊,最喜歡勝利了,不管在哪一方面。」
林有德撇了撇嘴,現在他很確定,這個袁慰婷和那位約瑟芬就像一對鏡像,純白的騎士公主和黑色的大魔王,靠著這種鮮明的對比,兩個人的形象都變得空前的生動。
林有德不顧巴的小聲阻止,走上前去,像個西方紳士那樣握住了袁慰婷的手。
「那麼,純黑色的公主殿下喲,就讓我來為你展現最輝煌的勝利吧。」林有德也露出準備吃黃鼠狼肉的雞那樣的笑容,對袁慰婷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