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看著躺在床上的王表,王澹叫了一聲,心中有一絲深深地擔憂。
此時的王表臉色蒼白,眼窩深陷,微閉著,額頭上覆蓋著一條毛巾,一副有氣無力的樣子。听到王澹叫他,緩緩地睜開眼,看了看王澹,頭挪動了兩下,示意王澹坐下來。
「父親,這究竟是怎麼回事?」王澹問道。盡管听王安說過,但他說的並沒詳細。再者說,王表的感受也不是王安能夠說的出來。
「楊莊的那二百畝地是前兩年我們從楊家手中購買……」王表看著王澹那堅毅的目光,嘆了口氣,對他說道。本來這些事情他沒打算讓王澹參與進來,但是他病倒後,家人將王澹找來,又告訴他事情的經過,與其讓他一半明白一半糊涂,倒不如向他全部講清楚,也許以他的智慧還能找出好的解決方法。
三年前,楊莊的楊家遇到家庭變故,不得已將家中二百畝良田賣掉。當時競爭者就是王家與張莊的張家,最後是王家獲勝,將那二百畝地收入囊中。為此事王家與張家已經鬧了許多次小摩擦。
但那都是小事情,沒有想到今年張家竟然敢不顧縣衙與各富戶的約定,在王家車水澆田時,半路掘開水渠,讓王家無法灌溉。
听到中間還有這層緣故,王澹突然意識到這並不是在單純的爭水,說不定對方的目標已經盯在那二百畝良田上面。張莊就在那兒,他們兩家的地又是緊挨著,作為張家肯定期盼著將那兩片地連成一片。
「好,我就看一下你們究竟有何心思,如果真得居心不良的話,也別怪我不客氣。」王澹在心中暗自想到。
他來自後世,盡管他學習了農業知識,也是在種子公司從事與農業有關的工作,但是作為一個現代年輕人,他對于農業並沒有什麼期待,更希望的還是進入高檔寫字樓去大公司中做一份金領工作。
這也導致他穿越到這兒的這一段時間,雖然與家人的感情已經很是深厚,但是對于家業卻沒有主動去了解。在這個時代,無非就是種地而已。經過張家這麼一鬧,王澹反而醒悟過來,這個時代,就是農業社會,除了農業,其他都是旁枝末節。
「父親,這件事情你不必擔心,就交給我來處理,我一定會解決好的。」
「好吧。」王表點了下頭,雖然有管家他們幫著處理,但是做決定還要他來才行。現在自己躺在床上無法起身,也只好讓王澹去處理這件事。這份家業早晚會交到他的手上,那就從現在學著處理吧。
又與王表談了一陣,了解了一些關于張家的情況,王澹囑咐王表好好休息,這才從他的房間出來。
「女乃女乃、母親、二娘、三娘。」王澹來到老太太房間,向著眾人一一問好。剛才他與王表說話,其他人便在老太太房間等著。
「你父親怎麼對你說?」老太太問道。王表生病倒下,這家中的男人就剩下王澹。而王澹又回來,爺倆在屋中商議一番,想必這事也只能交到王澹手上去做。
「回女乃女乃,父親沒有多說什麼,是孫兒想將這事處理好。」王澹現在也沒有具體的方法,但是有些步是不能讓,不然的話,就很難立住腳。
「你能做好嗎?」老太太不相信地看著王澹,還只是個十二歲的孩子,「澹兒,要不我們就不與張家爭,他們要截水就讓他們截好了。就算楊莊那邊的田地沒有收成,我們的生活也不會有什麼影響。」
雖然知道老太太說這話,是因為心疼自己,也知道老太太說的是實際情況,王家的生活還不會被那二百畝地的收入所影響。但是事情有所為有所不為,而讓步這件事情就在那不可為之列。
「不行!」王澹的小臉上露出堅決的表情,「這件事情無論如何也不能讓步,否則的話,我們王家就無法在這淄州立足。」
「女乃女乃、母親,二娘、三娘,你們不必為這事擔心,我會處理好。待會我就先到楊莊去一趟,看一下情況,然後再做具體的打算。」
老太太也是剛強的人物,剛才之所以勸王澹放棄,也只是在擔心王澹。現在見到王澹一臉堅決,心中高興,「好,真是我的好孫兒,既然你決定要去,女乃女乃支持你。有什麼事情女乃女乃與你一起擔當。」
向幾位長輩告辭,王澹走出門,要找王安與他一起到楊莊去。
「少爺,你要小心。」小玲站在門口,看著王澹,撅著小嘴,眼中充滿了擔憂。
「放心吧。」輕輕拍了拍她的頭,王澹沖她笑了下,安慰她幾句。不多嗦,現在不是閑聊的時候,叫著王安,讓他領路直奔楊莊而去。
楊莊在淄川縣城北部偏西,地勢平坦,土壤肥沃。田里的莊稼本來長勢極好,因為自去冬以來就很少有雨雪,干旱的環境讓莊稼的變得枯萎,長勢緩慢,如果不能及時得到灌溉,等到成熟時,至少要減產三到四成。
驢車從一座小石橋上過了孝婦河,來到西岸,沿著田間小路一直向北。一路上,王安隨時向王澹介紹著田地的情況,他們王家在楊莊的地與張莊的張家相鄰,中間的界限就是他們趕著驢車行走的這條小路。
田地中,無數人在忙碌著。因為張家截了水,張家這邊,忙著在引水灌溉;而王家這邊,沒有了水,又不能眼看著莊稼受旱不去管理,則是挑著桶,到河里面打水回來澆到地里。
剛開始他們的水被截之時,這些佃戶們跟著東家王表沖到張家那邊鬧過一次。但是後來听到張家有一個做主簿的族兄時,卻是一個個縮了回來,不敢再去招惹他們,而王表也被張家氣病。
「少爺,到了,這就是楊莊。」看著前面一個村落,王安對著王澹說道。
「嗯,到莊里去轉一轉吧。」王澹答應一聲。從車上跳下來,走路進村。向著村中最氣派的那所院落走。那本來是楊家所有,因為他們遇到一些情況,無奈之下只好處理了家產,被王表將買過來,也就成為王家的一處外院。偶爾,他們會來住兩天。
以前王澹也跟著王表到村中來過,村中也有人認識他。看到他走著進村,都愣在那兒。知道他以前痴傻,也知道他現在已經清醒過來。但是知道歸知道,現在親眼見到卻又是另一番感受。
「王安,去找村中的幾位主事的人過來。」王澹走到門口,站住,轉身對著王安說道。所謂主事之人,就是王表將那些佃戶組織起來,分成幾伙,每伙選出一個頭來,協助王家來管理這些佃戶。
王安答應一聲轉身離去。一會的功夫,領著幾個人走過來。進門,見到王澹站在院子中,正在那兒四下觀看著。上前兩步,「少爺,楊莊主事的人找來了。」
跟在王安身後進門的共有三人,等王安話音剛落,一起沖著王澹彎腰施了一禮,「參見少爺。」
「這是楊光、楊運、楊春和。」王安向王澹介紹那三人的名字。
「嗯,你們都是老把式,種了多年地,說一下吧,如果現在沒有水澆地,等到成熟時,會減產多少?」王澹沒說如何取水的事情,而是問一下到時的收成。
那三人對于王澹的問話並沒有詫異,似乎是非常明白。張家那邊有在長山縣擔任主簿的族兄,將水搶去也是正常。看來主家是準備放棄與張家搶水,而只關心自己的收成了。
可是他們卻是忘記了,當時王家與張家發生沖突時,他們跟在王表後面,在听到張家有人在縣衙做官時,是他們先心生怯意,不敢上前,才讓王表一人被張家人圍住,狠狠地羞辱了一番,導致王表生病。
王表因為剛剛得到這片田地,為了安撫這些佃戶,與他們約定的前三年的收租方式,並不是定額,而是分成,只收他們收成的十分之四。這個租率已經算是低,所以這些佃戶們也很安心。可是今年天一旱,在灌溉時被張家將水搶去,卻是讓他們慌亂起來。
等到明年,王家的收租方式也會與別家一樣。而張家扼制住他們的水源,在這經常發生旱情的北方,完全靠天吃飯常常會吃不上飯。
王家雖然是主人,但是他們為著自己的生活考慮,已經有人在與張家聯系,想讓張家借助族兄的力量,將王家的田地奪過去。成為張家的佃戶,再發生旱情時,他們也會有水可用,那樣他們才能安下心來。
看到王澹是個小孩子,他們更加地認定自己的判斷,這王家不行了。沒有人可用,了解情況都要派對小孩子出來。
站在最前面的楊光是個半百的老頭,佝僂著腰,頜下有一縷花白胡子,听到王澹的問話,直了直身,清清嗓子,回答道︰「回少爺的話,沒有水澆地,這一季的莊稼會有五到六成的減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