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胡青鵬和劉天月見面的時候,兩人心照不宣地裝出若無其事的樣子。一個是不願和師門長輩徹底翻臉,一個顧忌對方身後隱藏的神秘高手,按照彼此的約定,對昨夜的事情絕口不提。胡青鵬照常練武、打雜、砍柴,有時抽空悄悄溜到密室中,為無名氏送東西解饞。無名氏雖然對他心存感激,但再也沒有教過他劍法,更沒有透露任何關于自己的秘密,只是在心情好的時候,把一些江湖秘聞講給他听。
如是又過了兩年。春暖花開,萬物復蘇。草長鶯飛,彩蝶共舞。
少男少女日夜相處,不免春心萌動,好感暗生,人人開始在意自己的外表形象。尤其是那幾位女弟子,每天將自己收拾得干淨漂亮,還不忘了抹上脂粉香水,猶如初綻的鮮花般嬌女敕誘人,引得眾少年爭相獻殷勤。胡青鵬瞧著師姐師妹們的婀娜身段,也不禁心猿意馬,但因為出身貧寒,不免有些自卑,實在不敢妄想能得到哪位佳人的青睞。苦悶到極處時,便狂練武功,對月長嘯。因為七大劍派的同盟例會日期漸漸臨近,陳天雷對眾弟子約束管教極嚴,倒也無人敢私下約會,為情分心。尤其是高青城等七大弟子,因肩負著重振衡山派威名的重任,更是師門長輩悉心培養的對象。
三月里的一天,胡青鵬、鄒靖用罷午飯,便下山去采購油米鹽茶等必需品。他們剛走出大門,忽听身後傳來一聲清脆的呼喚︰「胡師弟!」胡青鵬回頭看去,只見陳青華小步跑了過來,一時受寵若驚,迎上前道︰「陳師姐,你找我嗎?」
陳青華輕輕一笑,欲言又止,瞥了一眼鄒靖,臉上浮起一抹淡淡的紅暈。日光映在她細膩的肌膚上,閃爍著健康的青春澤。胡青鵬正好站在下風處,嗅著她淡雅清新的少女體香,眼中是她秀麗的容顏,不知怎麼的臉頰發燙,一顆心砰砰直跳。
鄒靖見狀呵呵一笑,揚聲道︰「青鵬,我先走一步了,你們慢慢聊!」說罷大步走開。
陳青華臉色愈紅,跺足嗔道︰「鄒大叔笑得那麼古怪,真是讓人討厭!」
胡青鵬忍不住笑道︰「師姐,你別多心,鄒大叔沒有惡意的。對了,你有什麼事嗎?」
陳青華點點頭,盯著他的眼楮道︰「胡師弟,我想請你幫一個忙。不過,這件事情你千萬不要說出去哦!」胡青鵬心想你能有什麼大不了的秘密,表面上當然鄭重其事地答應,一定不辜負師姐信任。
陳青華低聲道︰「我娘送給我的手帕有些舊了,我自己又不會繡花,所以想請你下山的時候,到店里替我買兩條繡工精湛的新手帕。好不好?」原來她只懂練劍,卻不懂舞弄繡花針,想換新手帕嘛又不好意思問同門師姐要,怕被她們笑話。同門的弟子中,只有胡青鵬因為在廚房打雜的關系,可以不時跟著鄒靖到南岳古鎮采辦物品,其他人是決不允許私自下山的。她思來想去,惟有拜托胡青鵬去買了。
胡青鵬恍然,忙道︰「小事一樁,舉手之勞罷了!只是不知師姐要買什麼花樣的呢?」
陳青華有些害羞地掏出一方蘭色手帕,連著幾錢碎銀遞給他道︰「你照著這種料子去買吧,至于手帕的大小和顏色、繡花的樣式由你挑好了!你讀書那麼多,眼光應該不會太差。」
胡青鵬如獲至寶,小心翼翼地將她的手帕折好藏到懷中,笑道︰「請師姐放心,我肯定會挑最漂亮的買回來,然後再悄悄拿給你,不讓其他人看見。」
陳青華登時眉開眼笑︰「胡師弟你果然機靈,我可等著你哦!」
胡青鵬樂滋滋地告別了師姐,走到半路看看周圍無人,將那方手帕掏了出來,深深一聞,一股少女特有的體香直沁心脾,令人迷醉。胡青鵬想到師姐貼身的手帕竟落在自己手上,真是心潮澎湃,恨不能放聲大笑,當下對天發誓,就是死也決不把它還回去了!
他追上鄒靖,跟往日一樣來到鎮上。辦妥了采購的事情,鄒靖自去找地方飲酒不提。胡青鵬則溜到綢緞店里買東西。
綢緞店里擺滿了五顏六色的綢緞布料,進門右側的架子上則掛著圖案各異的繡花手帕。胡青鵬是第一次來到這種地方,一走進去便覺得眼花繚亂,再看到有幾位少婦在挑選布料,脂粉香濃,臉上不禁熱了起來,手足無措。不過他筋骨健壯,背上插著一把精鋼長劍,一眼看去氣勢迥于常人,強悍中又有些溫和,如同山岳般難以撼動,誰也不敢輕視笑話他。
綢緞店的老板十分機靈,忙親自出來招呼客人,笑道︰「稀客,稀客呀!歡迎少俠光臨小店,不知怎麼稱呼?本店剛從江南運回一批上好的綢緞,是杭州名店寶天祥出的貨品,價錢公道,質地一流,您要不要瞧一瞧?」
胡青鵬紅著臉道︰「老板,我、我不買綢緞!我是來幫師姐買繡花手帕的。」
那老板會心的一笑,壓低聲音道︰「不是幫師姐,而是幫小情人買的吧?當年我也經常買些小禮物哄女孩子開心,少俠你這招絕對用到點子上了!」
胡青鵬哭笑不得,辯解道︰「老板你誤會了,我真的是……」
那老板笑道︰「大家都是男人,何必解釋呢?我了解!」拉著胡青鵬來到貨架前,「少俠請看,這些都是我們湘繡的精品,你喜歡那一幅呢?價錢好商量!」
胡青鵬仔細看去,只覺每一幅手帕上的繡花圖案都十分生動傳神,實在區分不出高下優劣,最後還是在老板的極力推薦下,挑選了一幅「春江水暖」、一幅「金狸戲蝶」。他正想付錢,忽听身旁響起一把清脆甜膩的聲音︰「哇,好漂亮的小貓兒,我好喜歡哦!」
胡青鵬回頭一看,只見門邊站著一男一女,衣著華貴,腰佩寶劍,劍鞘上瓖著不少明晃晃的寶石,在陽光照射之下熠熠生輝。那少女大約十六七歲,眉目如畫,身材苗條,皮膚嬌女敕白皙,縴縴細指如蔥,正指著他手上的「金狸戲蝶」圖,臉上露出欣喜的表情。她身旁的男子二十出頭,四方大臉,眉毛斜立,有一種目空一切的傲慢氣質,似乎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他斜眼看著胡青鵬,不客氣地道︰「喂,我師妹看上這幅繡花手帕了,你還不把它放下?」
胡青鵬听他們的口音是外地人,本來有心相讓的,但心里實在反感那男子居高臨下的語氣,根本不想答理他,將手帕往懷里一塞,順手掏錢給了那老板,道︰「老板,我買了。」
那男子勃然大怒,厲聲喝道︰「鄉巴佬,大爺說的話你沒有听見嗎?你是不是活膩味了?」
胡青鵬修行佛家密法,幾經生死考驗,心志已堅如鐵石,輕易不會動氣。再加上如今劍術有成,更是不懼對方的威脅,皺眉道︰「這幅手帕是我先看上的,憑什麼要讓給你?再說你若真心想買,這店里有的是,何必無理取鬧呢?」
那男子額頭青筋跳動,按劍冷笑道︰「你算什麼東西,也配來教訓我?識相的把東西乖乖交出來,不然別怪我心狠手辣!」那少女似乎對此司空見慣,笑嘻嘻地不以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