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重整旗鼓
火光沖天,山寨之中到處都是烈焰和濃煙,本應該是烏沉沉的夜空都被連綿山寨中的大火映得通紅一片,無論是新月還是殘星在烈焰的映襯下早已是黯淡無光。(贏話費,)
慕容英武衣衫不整地倒提著腰刀從寢帳之中躥了出來,發髻散亂,冠帽歪斜,衣袖半解,連靴子都只來得及套上一只腳,結果沖到帳門口一看,整個山寨都已經亂成了一片,火光掩映之下,那些南漢軍的士卒都像是無頭蒼蠅一般地四處亂竄,沒有人組織抵抗,甚至都沒有人組織逃跑。
山寨外面,周軍已經逼近得距離寨牆也不過只有十來步遠,人影幢幢,雖然人手舉著一兩支火把,但是在山寨中的烈焰映襯下卻仍然成為了黑 的背景。
然而這些凶惡的周軍還是不能滿足,看著山寨當中狼奔豕突的場面,這些人一個個猙獰著面孔哈哈大笑,同時還在將他們手中的火把不斷地扔進山寨。
咦!被扔進山寨里的火把就沒有斷過,怎麼這些周軍士卒手里邊的火把卻不見少?慕容英武揉了揉眼楮,也沒看見這些人繼續點燃新的火把啊……
算了……現在可不是琢磨這種小事的時候,得趕緊找到植廷曉,組織起士卒們去滅火、去抵抗,或者……至少能夠組織起突圍,也就是逃跑。
慕容英武揮舞著手中的腰刀,深一腳淺一腳地在山寨的各個營帳中穿行,擋路的、妨礙視線的雜物統統是一刀劈開,就算是沖撞過來的人同樣是如此處理,因此慕容英武的行動是非常順暢的,即使他只穿了一只靴子。
然而沒有,哪里都沒有看到植廷曉,帥帳周邊都找遍了,活不見人死不見尸,帥帳旁邊干脆就是干干淨淨的看不到一個人影或者尸體,只有燃燒著的帳幕和紛飛的灰燼。
沒有辦法了,慕容英武咬了咬牙,既然植廷曉不知道跑哪里去了,而眼前這些四處亂竄的士卒則必須組織起來,也就只有他來出面了,靠著內中尉的名頭,應該能夠召集起一些人的吧。以眼下這種大廈將傾的場面,慕容英武自覺不是那種挽狂瀾于既倒的英杰,組織起士卒進行反擊甚至取勝是不要想了,即使一邊滅火一邊依托山寨進行抵抗堅守都很難辦到,但是逃跑也得有組織啊,一大群肉盾圍著自己突圍,總要比孤身一人逃跑更安全吧?
慕容英武一想定主意,立刻揮舞著腰刀沖向了從某個營帳當中集體逃出來的七八個人,準備大聲呵斥著令他們冷靜下來,護衛自己並且繼續聚攏其他士卒,然後就驚恐地發現自己根本就喊不出聲音來,自己的嗓子竟然莫名其妙地啞了。(最穩定,)
喊不出聲音,驚惶四竄的南漢軍士卒就沒有一個人認出他來,召集人手組織突圍的打算完全就是空中樓閣。眼看著火勢越來越大,熱浪都快要讓自己窒息了,慕容英武不再猶豫,掉頭就往周軍未曾封堵住的東南方向跑去——相比起周圍的那些無頭蒼蠅,慕容英武無疑是冷靜的,他有著足夠豐富的戰場逃生經驗。
擋道的人和物一律劈開,隨著遠離西面的周軍,周圍的火勢越來越小,人潮卻也是越來越稀,身周的空氣重又轉涼,呼吸著嶺南的冬夜特有的涼絲絲的氣息,慕容英武在那一瞬間幾乎就要淚水奪眶而出了。
生命是如此的美好,即使已經沒有了下面~
「你還想跑?慕容英武,朕已經讓你從壽州跑掉了,從楚州跑掉了,從獐灣跑掉了,從新林寨跑掉了,最後居然還從金陵圍城之中跑掉了!如今朕絕不容許你再逃了!絕不容許你再來給朕添亂了!今日你就死在這里吧……」
隨著一連串的宣言在慕容英武的耳邊響起,一個龐大的黑影擋在了他的身前,黑影雖然是人形,卻非常高大,慕容英武需要仰望才能看到ta的面孔,此時那副面孔下部的雙唇正在一開一合,口型倒是和響在慕容英武耳邊的聲音相吻合。
這個人影一身販茶貨郎的裝扮,頭上卻異常古怪地戴著翼善冠,面容有些模糊不清,不過肯定沒有濃密的須髯,說話的聲音也是相當的稚女敕,右手提著一柄橫刀,左手則是一支手銃。
「郭家小兒!我慕容家與你何怨何仇,以致于你這般趕盡殺絕?」
雖然並不是真的認識,但是慕容英武還是在看到這個人影的第一刻,就在腦海中浮現了一個人與其對應起來——當今大周的皇帝郭宗誼。至于慕容英武質問的這些話,那已經是在身處絕境時候毫無邏輯的胡言亂語了,卻是一點都不能當真,慕容家和郭家到底有什麼冤仇,其實慕容英武記得比誰都牢,眼前這個郭家小兒怕是還算後知後覺的。
果然,隨著慕容英武的這聲怒叱,那個人影的腦門上立刻浮現出了三個字,恰恰就是「郭宗誼」,足見慕容英武的直覺很對。
「桀桀桀~」巨大的人影用特別古怪的嗓音笑了起來,「你家與我家到底有何冤仇,朕還要感謝你的不斷提醒呢!對于你這種陰魂不散的水蛭,一個寧願閹割了自己都要復仇的怨魂,朕不趕盡殺絕,莫非還要留著你繼續給朕添堵?」
話音剛落,這個人影就沖著慕容英武舉起了他左手握著的手銃,眼楮瞄向了慕容英武的胸月復部。
對于周軍火銃的威力,慕容英武是刻骨銘心的,這支手銃雖然銃管短了一些,他也不敢賭其沒有殺傷力,此時即使在心中早就感覺到了回天無力,慕容英武仍然是不甘心坐以待斃,當下不等對方扣動扳機,自己早就揚起了手中的腰刀,自胸腔中迸發出一聲怒吼︰「郭家小兒,納命來!」
這一刻,慕容英武的雙腳在地上猛蹬,即使是沒有穿上靴子的那只光腳同樣如此,被山石割傷了都不覺得疼痛,腰刀從頭頂向前斜斜地劈下,雙目圓睜緊盯著對方一瞬不瞬。
砰的一聲,就在慕容英武距離對方還有幾步遠的時候,那柄腰刀還沒有劈落,對方的手銃響了一聲,銃口冒出一股青煙,然後慕容英武就感覺到自己的一涼,接著又是一熱,之後才感覺到一陣劇痛傳來,最後伴隨著一片濕乎乎感覺的則是慕容英武下意識的一個想法︰「咦!不是早就在蠶室切掉了麼,怎麼中了銃子還是那麼痛?」
…………
「啊!」
馬逕的南漢軍主寨,帥帳旁邊的監軍寢帳當中,一聲淒厲的慘叫驚得樹梢的某只夜梟撲稜稜地飛了起來,慕容英武猛地從床褥中坐了起來,呼哧呼哧地大聲喘著氣,雙目無神,身上已經被盜汗弄得濕乎乎的,兩腿之間更是濕得好像尿了。
「原來只是一場噩夢……我說那個郭家小兒貴為天子,怎麼還會親自追殺到嶺南來!再說我早就提醒了植將軍要謹防周軍夜襲劫營,這夜間的警哨在前夜就已經布置下去了,竹木營柵的防火同樣做得很細致,旁邊都備有井水和沙土隨時可以滅火,怎麼也不可能被周軍這麼輕易地劫營成功,還點起了那麼大的火……」
被噩夢驚醒的慕容英武分析起形勢來還是相當的冷靜理智,只是夢中那種身臨其境極其真切的感覺還是讓他心有余悸,讓他總忍不住要查探一番夢中所見的情形是否屬實。
「外面還是烏沉沉的,只有新月、殘星和零星的燈火,周軍大概是算到了我軍有備,所以不來夜襲了……不過還是要加強戒備,絕對不能有絲毫的松懈。至于這里……確實是沒有了,就算被人用銃子瞄著打也打不著的……」
慕容英武披衣而起,探身到帳外看了看,發現山寨之中安靜得很,就連他方才的那聲慘叫都沒有驚起什麼人來。然後他才得空周身檢查了一下,檢查的結果讓他又是安心,又是深有憾意。
當然,自以為沒有驚動到人的慕容英武是不會知道的,方才其實有許多人翻了個身,有人嘴里還嘟囔了一句︰「那個慕容內中尉怕是被北軍打破了膽吧?這幾天不光是讓統軍使安排這麼多的警哨,折騰得咱們沒有好睡,自己還連著幾天鬼哭狼嚎的,真是不讓人活了……」
…………
日子就這樣慢慢地過著,南漢軍在慕容英武和植廷曉的警惕下如坐針氈,幾乎天天夜里都繃緊了弦戒備著周軍可能發起的夜襲;而周軍就在雙女山下的營寨當中正常作息,夜間只是正常守備值哨,白天卻是在營中忙個沒完,至于都在忙些什麼,舉著千里鏡的慕容英武也看不分明,只是隱約感覺像是在打造什麼攻城器械。
攻城器械?慕容英武在心頭轉了一遍,真不覺得那些他知道的攻城器械能夠拿有火銃和震天雷助陣的馬逕守軍如何,直到十多天以後的十一月二十一日。
這一天,周軍終于重整旗鼓,第二次來到馬鞍山下列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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