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河岸邊綠草茵茵,上萬大軍沒有張起帳篷安營扎寨,而只是三五成群地架起火銃坐地稍息,也沒有伙夫支起鍋灶供應熱食,眾人都就著打來的河水吞咽隨身攜帶的干糧,幾個馬夫則帶著官長的坐騎去了河濱飲水,順便再嚼一嚼新鮮的青草。∣我∣搜小|說網
就在大軍身後不遠處,一個規模頗大的村莊陷入了一片寂靜之中,正是陽光下炊煙裊裊的時候,本該有不少村民會到灰河邊提桶打水,此時卻是一個人影都看不見,全村幾乎都選擇了關門閉戶,甚至有幾家的炊煙還忽然中斷了。
急行軍了半天的時間,這支兵鋒直指朔州的周軍選擇在狼牙村邊的灰河畔歇息,遼軍的遠攔已經和本軍的斥候隊發生過接觸,朔州城守軍此時顯然已經知道了本軍的存在,所以楊業反而放松了心情,不再催促麾下向朔州城疾進。
直接趁著敵軍無備而襲奪城門已經是不可能的了——當然,就算是遼軍的遠攔沒有發現本軍的行蹤,這種行動也是基本上不要奢想的,在兩軍交戰時期,城門樓上就不可能沒有瞭望警戒。
不過既然本軍的行動已經被敵軍發現,朔州城肯定會迅速地進入防御狀態,再繼續不歇氣地奔襲卻是殊無必要了,所以楊業還是適時地命令全軍在此稍作休整。不過也就是稍事休整而已,此地距離朔州城尚有十八里路,以接戰陣勢前行少說也要半天的時間。顯然並不適合長期安營扎寨,休整好了還是要趕到朔州城下去駐扎的。
至于狼牙村村民們對本軍的恐慌戒備,楊業倒是見得多了,盡管本軍軍紀嚴明。並不會像那些百姓揣測的那般胡作非為,楊業卻仍然很理解他們,對他們的舉動不以為忤。
等到大周徹底收復了雲州、朔州、應州等地之後,相信兒郎們有大把的時間向這些村民證明何謂王師。
麾下軍士們都在歇息進食,楊業卻沒有真正地休息下來,飲了一口葫蘆中的河水,咽了兩口干糧,楊業盯著鋪開在地面上的地圖陷入了沉思。
從這里過河。再走十多里就是朔州城,城中守軍應該不超過數千,灰河在此河床甚淺,而且仲夏時節河水不涼。軍士們打濕了雙腿走個半天也就會干了,因而完全可以徒涉,無需專門架橋,下一步的軍事行動應該很順利。[無限升級]
一旦拿下了朔州城,下一個目標就是東北四十里之外的馬邑縣。也就是當年被割讓出去的寰州,從朔州城到馬邑縣城更是一路坦途,大軍只要沿著灰河向下游走就是了,城中守軍不會超過兩千。如果能夠拿下朔州城,那就更能拿下馬邑縣城。
只要把這兩個地方拿下了。那個梗在勾注塞古道北口咽喉上的廣武城寨差不多就是甕中之鱉了,即使條石夯土牆不好炸。其西、北兩面的城門總是弱點,即使城寨暫時攻不破,被隔絕了退路的守軍總是會心生絕望的。
等到廣武城寨被拔除,勾注塞古道恢復通暢,西山道巡檢那邊再從東面側擊應州,恆山、雁門山北麓的這片平原河谷就算是拿下了,之後就可以在河東駐軍的支持下後顧無憂地進軍雲州。
根據樞密院的作戰計劃,此次伐遼以東西兩路向北挺進,中路的幽州北面行營則會依據兩翼的進展情況決定行止,說不得自己能夠在這一戰當中奪得頭籌。
…………
「契丹的遠攔听遼人吹得山響,俺看也不咋樣嘛雖然和俺們的斥候隊殺得血腥,最終輸了的還不是他們!別說來不及刺探我軍的軍情了,就連尸首都沒辦法搶回去,合該讓斥候隊取了首功。」
楊業這樣的主官當然沒有悠閑,在眾人歇息的時候還得操心後續軍略,他麾下的大頭兵們卻不需要去掛懷這麼多事情,吃飽喝足了之後,坐在草地上就開諞了,斥候隊方才在狼牙村這里小勝一仗自然成了他們最新的談資。
「嗯,斥候隊的騎術或許還比不上契丹的遠攔,騎射之術或許也不如,不過俺們的斥候隊手里邊都是轉輪手銃,那可是尋常步軍指揮使以上將校才能裝備的,射程和殺傷力強過了遼軍的騎弓不說,開頭那六銃的射速也不比騎弓差了,斥候隊人手兩支,那就是接連的十二輪銃擊,契丹的遠攔雖強,能夠連續速射十二箭的人怕也不多,打不過斥候隊太尋常了!」
自家兵精糧足肯定是最值得炫耀的事情,手里邊的兵器比敵軍的殺傷力更大、射程更遠而且還打得更快,這當然是戰場上活命機會更大的保障,這個老卒雖然比較的只是自家斥候隊與遼軍遠攔的兵器區別,想的卻多半是自己手中的那桿火銃。
「嘿嘿,是咧!契丹人總以為草原騎戰是他們的專長,卻不知這回吃了個悶虧,還沒近身就被俺們射了個七零八落,近身戰狼牙棒再凶悍又有啥用?從此以後他們不光是見著了俺們步軍要避戰,就是踫上了俺們的馬軍也要逃吧!」
這人的關注重點則在斥候隊、遠攔同屬于騎兵這一點上,盡管兩者應該算兩軍各自最優秀的騎兵,而且戰法與大隊的騎兵也不會一樣,但是總能從側面提供一點參考不是?想必此次伐遼需要遠征朔漠,遼人善騎的傳言給他造成的困擾是不小的,斥候隊的這一番戰績無疑讓他信心倍增。
「不過……斥候隊終究是沒能將契丹的遠攔全部留下來,現在朔州城的守軍一定已經得信了,知道我軍奔襲的消息,接下來恐怕就要辛苦攻城了……攻城可不比野外陣戰,我軍的火器再怎麼犀利,那厚厚的城牆還是不太好啃的。」
這人卻是在為即將到來的攻城戰而憂心,畢竟忻州、代州等地城牆的高厚堅固是他們都看得到的,朔州城想來不會比那些城池差了太多,以他們在軍中的見聞,攻城戰基本上是最困難和傷亡最大的,因為自己的裝備優良而在野戰方面鼓起來的信心,一當想到攻城戰的時候就有些萎了。
「咳擔心個甚呢!這種事情自有大帥思慮,俺們管好自己就可以了,真要打起來的時候既能顧著自家的性命,又不會因為退縮而挨了軍法,那可不算很容易……再說了,听說大帥可是軍中宿將,當年偽漢主就萬般倚重的,聖上對他的歸誠也是高興得很,後來又在武學進修了好久,打起仗來應該不會犯錯的,可是你們看見了沒?自打斥候隊和遼軍的遠攔沖突之後,大帥反倒是叫停了大軍疾進,讓俺們在河邊歇息半個時辰,這明擺著是不怕朔州守軍听到消息以後死守城池啊,一定是大帥有什麼好辦法!」
這位的信心則是建立在楊業的軍事聲望上面的。
…………
休整中的大軍正在有一搭沒一搭地議論戰況的時候,從北面奔回一騎,雖然沒有激起多少揚塵,戰馬急驟的步點卻是吸引了全軍的注意力,尤其是騎手不經減速地直接沖入河中,趟起漫天的水花涉過灰河直奔中軍,更是讓全軍四下嘩然。
「是斥候隊的兒郎!」
「一定是朔州城那邊有啥緊急軍情了。」
「看樣俺們不得繼續歇息下去了……」
急驟的馬蹄聲同樣驚醒了正在對著地圖思索的楊業,他抬起頭了看向來人,登時就是眉頭一掀眼楮一亮,別人或許還沒有看清楚,雙目猶如鷹隼一般銳利的楊業可是看到了,來人盡管是奮力策馬奔馳,臉上卻不見絲毫焦急之色,反倒是隱現激動興奮之意。
「報!遼國順義軍節度使蕭乾早已率領主力騎軍退居雲州,留守朔州城的僅有兩千漢軍和數百契丹兵,現在朔州守將趙闊已經竄匿無蹤,守軍陷入了一片混亂,契丹兵已經棄城而逃,漢軍和當地百姓已經大開四門遣使向我軍投誠!」
十八里路還不至于讓人跑得喘不過氣來,一路狂奔的坐騎也只是汗水淋灕地打著響鼻,騎手更是只有微微的喘息,一句話說得還是相當的連貫,把其中蘊含的信息完整充分地傳達給了中軍的所有將士。
「好!很好!非常好!」楊業聞言大喜,右手一拍大腿就站了起來,「既然如此,就請忻州張指揮使率本指揮的忻州兵分出去向北接收朔州城,全軍即刻轉向東行,爭取在明日午間抵達馬邑縣城!」
忻州的兵馬指揮使張守節大聲應諾︰「末將定然不負大帥重托!」
用五百人去接收兩千敵軍駐守的朔州城,這樣看起來困難而又危險的事情,頒布軍令和接受命令的這兩個人卻是完全不以為意,因為他們都知道,遼軍在這種時候使詐是沒有什麼效果的,而且一個指揮的周軍已經足以應付一切異變。
楊重進哈哈大笑︰「恭喜巡檢使旗開得勝!此次伐遼奪取遼國州城的首勝多半屬于我軍了!」
「不好說……我軍在山中穿行的這兩日,東路大軍未必不能跨海登陸奪佔錦州,我軍不能志得意滿。」
楊業卻在頒布軍令之後迅速收斂了喜色,重新恢復了沉靜。(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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