菩薩蠻︰傾國戰神亂長安 會挽雕弓如滿月

作者 ︰ 莫非小勵

「哦,剛才在園子里……」見盈翎緊張地死死盯著自己,侯七靠在幾上,先是整整自己胡服獵裝上的小翻領,又不緊不慢地吹吹茶沫,直到尉遲樂忍不住再問。他才緩緩道︰「剛才在花園竟覺得這位小娘子有些眼熟呢。想來有些像我那日送還的,你那位親眷。」

盈翎心口一松,還好他沒把自己和乙僧拌嘴的事說與「小夜叉」。這才記起,這位「侯七郎」仿佛正是那日在沙洲,將自己送回的少年將軍。只是那天他一身明光鎧,又帶著帽盔,英武嚴肅,與今日紈褲公子的模樣大為不同,所以剛才未記起。怪不得他自稱「救命恩人」,自己當日倒在唐營,的確是由他護送著回到沙洲的。

「羿風兄眼力好,記性也好。」尉遲樂點頭道︰「這小石頭的確是那日你送回的人,可卻不是我的什麼親眷,而是我家養倡優的女兒。她原也是你們唐國人,因從小跟著我,上邦就仍舊賞賜我留用了。」邊說著,靴子卻已穿好,便站起身,揮手叫她和小玉退到邊上,「七郎不知,這丫頭粗粗笨笨很不听話。所以我才怕她沖撞了你。」

侯七又盯著臉帶懊喪的盈翎看了會兒,憋住笑道︰「原來這就是小玉的姐姐啊。她雖頑劣,今天帶路時倒是特別的乖呢。」盈翎听得氣結,心中暗罵他促狹。

「我整裝已畢,咱們快去見你父親吧。讓長輩等久了不好。」尉遲樂催促他道,又扭頭對迦陵,「小玉,快去備馬,到門外等好。」迦陵得命,趕忙點頭出去。

侯七聞言起身,拉起尉遲樂就要走,忽又停下道︰「對了,自沙洲回來後,父親幾次提起館驛的劫難,對那幸存的于闐女孩子也很掛念。如今小石就在這里,不妨帶上她一起去見吧?」

尉遲樂略一思忖道︰「也好。是該讓石頭去拜謝侯尚書的救命之恩。」便回頭吩咐盈翎也加入一眾隨從,一起跟在自己和侯七後頭,往可畏堂走去。

……

「這便是我們救回的那位于闐小娘子,父親可還記得?」一指跪在面前的盈翎,侯七笑著介紹。盈翎則趕忙叩首謝恩。

今天可畏堂前廳真可謂貴客盈門。潞國公侯君集,本就身任兵部尚書兼檢校吏部,實有宰相之權。又剛作為積石道行軍總管,跟隨李靖平定吐谷渾,打通了大唐西域交通。在朝中,正是春風得意,炙手可熱。又加上,他那少年英武,天縱奇才的七公子。這一對父子英雄,一齊到訪,毗沙公乙僧也是大感意外。後來,言談間又得知沙洲城里的一段遭遇,也是感嘆因緣際會。

除這兩位外,侯府排行第五的女公子也是初次到訪。這侯家五娘,閨名瑤,相熟的均喚她瑤姬,年已十七,是君集的嫡妻所出,生得面貌秀美,裊娜多姿。但不知是不是名字起錯了,也同傳說中的帝女瑤姬一般,特立獨行,不願嫁人。每逢媒妁前來,總是拖拖拉拉,挑三揀四。君集因軍務繁忙難得在家,深感虧欠,所以對女兒們都很嬌寵,也不苛責。這瑤姬娘子更是恃寵而驕,竟常常胡服輕裝,扮得有類男兒,與侯七一起騎射交游,名動京師。現下,她正瞪著一雙秀目好奇打量著兩位于闐郡公,和他們的這位小樂工。

侯君集到是沒什麼架子,他本是武士出身,學術上沒有造就,也不太講究繁文縟節。他和善地笑著,讓七郎把盈翎攙起道︰「平安就好。小娘子你與金滿郡公一齊歷經劫難,如今總算風平浪靜,西域無憂了。」

「也是有賴天子洪恩,國公軍威。我們這些番邦小國,才能得享安寧。」乙僧識趣地贊頌道。

「毗沙郡謬贊了。」話雖如此,侯尚書微笑的臉上仍然寫著得意。大概是心情愉悅,他這樣一位朝中巨擎,今日竟對眼前這個小樂工異乎尋常的關照︰「那次送你回去,你大概是被嚇到了,只不說話。幸而現在好了。听說你養母為救主盡忠,真是令人感佩。你要好好保重自己,莫要過分憂傷,你那過世的母親才好放心啊。」

盈翎愣住了,她不曾想到,自來長安後,听到的最溫暖的話,竟是從這個威風凜凜,貌如天王的大人物嘴里說出的。她眼眶泛紅,連連點頭,深深感念這位國公的恩情。

「時候不早,毗沙郡,我們也該辦正事去了。」侯君集一拍乙僧的肩頭,笑著提醒道,「讓他們自己去玩吧。」

回頭又囑咐瑤姬︰「你看著弟弟些,莫要出格,否則回頭你娘又該聒噪了。」

瑤姬嘟著嘴,撒嬌道︰「阿爺偏心,怎不去說你那寶貝兒子。」

君集無奈笑笑,竟又關照起站在那里局促不安的盈翎︰「你也跟公子們一起去玩吧,散散心。長安好玩的地方多著呢。」

說罷便由乙僧陪著出了廳堂。

盈翎只覺心頭一暖。

正是秋高氣爽,北雁南飛。

長安東郊,湯泉宮下,秋色宜人,風景秀麗。

一隊人馬,緩緩行來,無論尊卑主僕,個個青春逼人。

行至一空曠寬敞處,為首的侯七和尉遲樂帶緊韁繩,駐馬四望,都說此處甚好。瑤姬也認為景色妙絕,便教眾人下馬在此歇息。侍從奴僕趕忙支開交椅胡床,伺候主人。眾人隨意閑聊,臨風賞景,好不快意。

侯七取過隨侍手里的水壺,飲了一口。道︰「樂兄,可還記得前日打的賭嗎?」

尉遲樂一愣,略略回憶,方想起那日的隨口一說,便道「我知你侯七郎神射,可你那牛皮吹得也太大了。百發百中或有可能,可真能準到你說的那種地步,我是不信的。」他棕色的眼眸瞥過侯七,嘴角一勾。

侯七也不生氣,站起身拍拍袍袖,仍是笑道︰「你既不信,今日恰是良機。不妨一試,你可應這賭局?」

「什麼賭局?」瑤姬正拉著盈翎采擷野花,跑回頭正听到了這番對話。不由好奇道。

「我說能一箭貫穿雙眼,小郡公只是不信,說我吹牛,便要打賭。」說罷轉頭對尉遲樂身後的迦陵道︰「那日小玉也是在場的,可還記得?」迦陵對這風趣瀟灑的公子本就頗有好感,見他問自己,趕忙笑著點頭。不防瞥見尉遲樂冷冷瞪了自己一眼,嚇得趕忙又低下了頭。

「小郡公莫要不信。我這弟弟的能耐我是知道的。」瑤姬听了便道,「騎射是極精通的,學問卻很不行。」

侯七不好意思地訕笑︰「你提這干什麼。」

哪知尉遲樂的脾氣向來是驕橫不肯讓人的,听了瑤姬這話不但不服,反倒如火上澆油般,壞笑道︰「瑤姬姐姐怕是護著你家七郎吧。」

「你瞧,人家還不領情呢。」侯七轉過頭要取雕弓,邊對尉遲樂道︰「我們當場驗看。小玉你服侍你家主人坐踏實了」又轉臉對瑤姬身邊盈翎道︰「小石也做見證,看我怎麼賭贏你家郡公。」言罷,戲謔地盯著尉遲樂道︰「若我真一箭貫穿雙眼……」

「就像前日所說,我為你效一趟犬馬之勞,無論扮豬扮狗,但憑你侯七郎吩咐。」尉遲樂的不悅已漸漸由假變真了。

「一言為定。」

……

眾人皆屏息凝神,定定望向天空。唯有持弓的侯七郎,輕松如常,瞻顧左右,似乎仍在吹風賞景。迦陵眼尖,第一個看到天空上出現了一抹極小的黑影,似乎是一只斷鴻孤雁,正在高空快速飛來。他推推身邊的盈翎。眾人也都看見了,幾乎齊齊喊出聲來。只見這侯七郎,仍是氣定神閑,不慌不忙,甚至臉上還是帶著戲謔的表情。

那大雁已漸漸飛過。

就在眾人以為他要錯過之時,剎那間,只見侯七郎手搭彎弓,迅速張開,形如滿月。突然,一支雕翎箭瞬間離弦,直沖孤雁而去。那鳥兒被一箭貫穿,立時往下墜落。大家不由一陣驚呼。

侯七郎仍是微笑,放下雕弓,凝視著吃驚的尉遲樂。

在場眾人都是連聲叫好,尉遲樂卻在一瞬的震驚後仍然死撐道︰「即使射中了,也未必就是貫穿了兩眼。」

「哦?樂兄既然不信。不妨撿來驗看。」侯七輕蔑道。

「我去吧。」瑤姬最是喜好這種游戲,轉身要去帶馬。

「姐姐要去,只怕人家又要說你偏袒親弟呢。」侯七點手一指盈翎壞笑道︰「小石,你到不妨同去,你家郡公想必是信你的。」

盈翎實在不想被卷入這場紛爭,為難地看著尉遲樂,只見他面色難堪,沒好氣地吩咐句︰「你去吧。」便仰頭喝水,再不理他。

瑤姬、盈翎帶馬正要離去,兩個護衛趕忙要隨從保護,瑤姬嫌累贅便不讓跟著。卻听侯七在旁悠悠道︰「你們真是不識時務,我姐姐就是要看著驪山邊的西域美景才來的。姐姐記得早去早回啊。」

眾人都愣住了,驪山腳下哪來的「西域美景」。

卻見瑤姬臉泛紅暈,恨恨道︰「滿嘴胡唚。走,小石。咱們別理他。」

一揚鞭,與盈翎往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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