盈翎和瑤姬都疑惑地看著梅朵,顯然沒能听明白她口中的這句家鄉話。
梅朵見二位娘子都露出好奇的表情,紅著臉笑了,趕忙解釋道,「奴婢覺得,這很像是我們的白度母,也叫七眼佛母,我在家鄉王庭里見過的。阿媽說,白度母是觀世音菩薩的眼淚變化,心腸最好,會解救所有苦人。」說著,梅朵的眼圈不由紅了,不知阿媽現在如何?白度母有沒有保佑著她……
「畫的竟是吐蕃神佛?」瑤姬也吃了一驚。
「可用的筆法的確是我們于闐尉遲家的。」盈翎微微皺眉,也覺甚是新奇。
卻听瑤姬輕輕嘆息了一聲︰「我願只以為她一味任性倔強。現在听梅朵說她畫的竟是這個。」又看了看畫中菩薩,喃喃道,「可見她原是想妥了的……」
盈翎和梅朵都不知她的意思,所以詫異地望著她。瑤姬回過神來,淺笑道︰「別的且不論,你只說這畫得如何?我好回去與她說。」
盈翎又細細打量了一會兒,略略思忖,緩緩道︰「這畫的筆法雖不如我家郡公的老練,卻很是柔和細膩,所以用來勾畫這尊女菩薩倒很合適。只是……」
「只是什麼?」侯瑤的性子一向是爽利的,一听這話趕忙道。
「娘子您看。」盈翎將畫卷移得離瑤姬近一些,「娘子看畫中白度母的面容,不覺得有些獨特嗎?」
瑤姬仔細再看度母的表情,經她這一說,才發現確實和一般佛殿里的菩薩有些不同,但又實在說不出不同在哪里。
「我們畫佛的,從來講究法相莊嚴,溫柔含蓄,喜怒不形。畫中的度母卻好像隱隱有些悲傷呢……」盈翎凝視著佛母的面容,仿佛被深深觸動了,「不但悲傷,竟還有些孤單,作畫之人似乎不自覺地將凡俗之情,流露到了神佛身上。」
「這麼畫是不好的吧?」瑤姬好奇地問道。
盈翎定定的,不知是說給瑤姬,還是說給自己︰「我也不知道,這麼畫是好還是不好……」
「唉。」瑤姬嘆了口氣,「那貴人說得不錯,終究只有你能做她的知音。」
剛才還談笑風生的三人,竟瞬間靜默了。梅朵沉靜在對阿媽的思念里,侯瑤回味著畫卷作者將畫交給她時的表情,盈翎則陷在了她自己說不清道不明的辛酸中。
小女圭女圭賀蘭春卻不耐煩了,天熱煩悶,她哪里坐得住,在青衣小婢懷里哭鬧起來。她的啼哭驚醒了出神的三人。瑤姬忙去照看女兒,又抱又哄。
賀蘭春仍是哭鬧不止,瑤姬無奈,只能皺眉︰「下回竟不能帶著這小祖宗出門了。」扭頭對盈翎尷尬地笑笑道,「我既然問完了話,你又是個忙碌的人,我便不多打擾了,改日我把春兒留在家里,再來與你敘談吧。」
說著便與婢女道︰「雲兒,咱們先走吧。回家叫她阿爺收拾她。」
盈翎起身相送,瞥見案上還攤著的度母圖,趕忙回頭收拾,對瑤姬道︰「娘子,莫忘了這度母畫卷。」
瑤姬卻笑道︰「這畫就先寄放在你這里,過幾日,那作畫的人得了空怕還要自己來尋你的。」
盈翎很是疑惑︰「這作畫的貴人卻是誰?他又怎會認得我?」
瑤姬笑笑,卻不答話,就此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