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問郡公安好。」盈翎竭力控制住內心的震顫,做出平靜的表情,盈盈施禮道。
乙僧卻仍怔愣在那里。
「郡公?郡公?」泰福很是奇怪,不由拉了拉乙僧的衣袖。
乙僧這才回神,惶惑道︰「娘子請起,你……怎會到此?」
盈翎慘然一笑,走近他︰「想你……」她的聲音很輕,輕到幾乎只能從唇形猜出。別人都沒听見她說的什麼,乙僧卻如遭重擊,面色慘白,深深望著她,只想將她緊擁入懷。
她笑笑往後退了半步,說道︰「我本不敢再使郡公煩憂,今日來打擾,實在是您的一位故人要相見。這位故人家中多有不便,郡公見了,莫要說破她的身份。」
乙僧雙眉微蹙,疑惑地望著她,心中思潮翻滾。
翎兒,你的傷勢可痊愈了?為何這樣突然到來?那些人可會為難你?他這麼胡思亂想間,盈翎已將身後跟著的少女領至他面前。
少女輕輕掀起面紗,眼含熱淚,柔聲道︰「乙僧哥哥,可記得……我曾求你……莫要忘了我?」
「公……」乙僧一見是她,驚駭非常,差點月兌口而出。這位天子新封的文成公主,他昔日的學生李文婉,竟然私自從皇城逃了出來,穿著胡服騎裝,款款深情地望著自己。
他怎會忘記?
三年前,長安仲夏,皓月當空,花落香殘,他們在毗沙府門前送別了文婉,也送別了自己的的少年時光。
他驚訝地轉頭去看盈翎,卻見她淡淡笑著,眼中憂傷︰「這位貴人可是郡公昔日的相識?」
乙僧忙恭敬行禮道︰「不想貴人到此,乙僧失禮了。貴人這一出來,家中豈不要……」
文婉輕聲打斷道︰「乙僧哥哥。我不過是想在這中元節,最後放一次河燈,竟連哥哥你也不明白嗎?」她深深望著他,眼淚終于似斷線的珍珠,滾落下來。
乙僧一見,竟也有些哽咽。三年過去,物是人非。昔年的情分又怎會輕易淡忘?這文婉小妹還是如此楚楚可憐。
「郡公,」盈翎走進她,柔聲道,「我曾听你說過,賦彩閣的歲月是你在長安最快樂的時光。」
乙僧猛抬頭,凝視著她。
「我的這位同窗,也對我說過一樣的話。今日,她不過是尋求一夕的安慰。可憐她身不由己,萬般無奈……郡公,想必你是能體諒的吧?」她深深望著他,心中酸澀異常。
乙僧說不出一句話。
盈翎轉頭溫柔笑著,牽起文婉的手道︰「您只管在這里放燈祈福吧,郡公自會照應的。讓梅朵跟著您,這孩子實誠可靠,有什麼事只管吩咐她。」梅朵順從地走到公主身邊,她總覺得娘子今天有些異樣。
文婉感激地點點頭。
盈翎對乙僧深施一禮︰「郡公知道,妾今夜有法事,我家小弟也要隨王爺去獻藝,便不多打攪了。」說著起身定定望著他,眼中終于涌出難以抑制的淚水,「願中元佳節,苦厄得解,普度眾生。」
他與她淚眼相望,柔腸百轉,卻講不出一個字去挽留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