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突然放開他,任由他跌落在地上,冷冷道︰「你今日若血濺當場,明日我徹查此事,你那些舊主們便要付出代價。榮辱存亡只在你一念之間,稱心自己掂量吧。」
稱心定定望著承乾傲岸冰冷的臉,終于明白,自己是要困死在這座牢籠里了,他這個賤奴,一生都不由自己,還總是帶累別人,如今竟連死的資格也被剝奪了。還痴心妄想,起名叫什麼「稱心」,當真是可笑的。這麼想著,不由苦笑起來,最後竟笑得全身發顫。
承乾見他這番形容,實在進退不得,甚是煩悶。扭頭出了寢殿,遇上戰戰兢兢守在門外的內侍,皺眉道︰「將他囚于御苑……莫要傷著。」說罷,嘆了一聲,冷著臉回了崇文館。
從清晨直至黃昏,玉華閣中眾人望眼欲穿,卻終于沒有等來載回稱心的油壁車,只收到東宮賞賜的大堆綾羅珍寶。永嘉坊倡優得東宮寵幸的新聞,頓時像長了翅膀一般,傳遍了長安城的大小風月場。
盈翎百思不得其解,稱心緣何會招惹上太子。整整一天,她召集閣中眾人,上下盤查,近來所有可疑的人與事,最後還是梅朵想起,那日侯羿風設宴之時,自己曾見到賀蘭楚石在樓上雅間。她去招呼行禮,楚石卻並不理睬,仿佛不認得自己一般。
盈翎一听,便覺得不妙。賀蘭楚石?侯羿風?太子?稱心?
原來如此!怪不得他那日定要稱心起舞!
侯七在朝中裝模作樣演著東宮的鷹犬,那夜與賀蘭楚石鬼鬼祟祟出了門,轉天便有了東宮來要人的馬車。
他竟然將自己的小弟出賣給大唐的太子來討好?
不對,這人做事從來縝密周全。他將稱心引入東宮必定還有其他什麼好處。盈翎思忖了半日,終于得到一個可怕的結論——借刀殺人。
侯七早在三年前就見過小玉,必定是知道了他「重生」的秘密。當日乙僧冒著欺瞞東宮的風險,將小玉偷送出城,如今東宮見著死而復生的家奴,若是認出了,知道自己被戲耍該是如何震怒?
這樣一來,最先倒霉的豈不就是……
再一想,三年前出逃那日,賀蘭楚石仿佛也是在場的。
自己本以為,三年過去,太子幽居深宮與歡場無涉,即使見到稱心,怕也早已淡忘了那日的事情,這才大著膽子帶他回到長安。
如今看來,即使太子與玉華閣沒有絲毫瓜葛,但若有侯羿風的「提醒」和引薦,再加上賀蘭楚石的證明……
若李承乾喜歡稱心,包容毗沙府的欺瞞,送上稱心的侯七自然愈發得寵。若他不願遷就,要徹查此事,那毗沙府必然要受株連。哥哥本來小心謹慎,供奉丹青,也是甚得東宮的歡心,這樣一來,于闐在長安的勢力卻要徹底垮掉了。拿自己的小弟做籌碼,去禍害乙僧哥哥。
好個一刮兩響。
自己與彌渡的部署還沒周全,侯羿風已經釜底抽薪,劍指沙洲。你果然是棋高一著,陰險毒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