盈翎關上盒蓋,輕輕嘆息,轉頭悠悠道︰「如今,我是郎君的侍妾,再沒有自己的喜或不喜。唯有盡心侍奉,以成諸位的大事而已。郎君放心……」她冷冷望著他。你用這畫具試探,要的可是這個答案?我斬斷了貪嗔痴妄,再無半點喜怒哀愁,牽扯思念,你該滿意了吧?
侯羿風一愣,終于苦笑點頭︰「果然是變聰明了,這一回倒是我愚昧了……」
盈翎擠出一絲溫柔的笑意,坐回他身邊客套道︰「朝上可是很忙碌?郎君辛苦了……」
「吐蕃國來使迎親,所以有些熱鬧。也沒我什麼大事兒,倒是你家小樂,鴻臚寺那一頭更忙碌些。」
盈翎听他提起小夜叉,不由一愣,有些忐忑。
侯羿風笑笑,終于回復了往常的戲謔︰「我還是羨慕他這位脂粉狀元的,卻也有他的好處。」
「他一個藩國質子,無用無聊的一個人,郎君羨慕他做什麼。」
侯七模模她鬢角的碎發,淡淡道︰「雖是無用無聊,卻能有情有義啊……」
盈翎頓時緊張,低下了頭,卻听他壞笑著繼續道︰「你不見長安城的風月嬌娃個個愛得他什麼似的。我卻不解這些娘子都是怎麼想的,你倒與我說說,他到底……好在何處呢……」
他的話半真半假,像詢問,又像威脅。盈翎不解其意,只得陪笑道︰「郎君叱 京城,若能仗義疏財,多去那秦樓楚館體貼護花,定要比他更得仰慕。您若想做脂粉狀元,哪還會有他的風光?」
侯七听她這番奉承,笑意更深,想這小妖精越發虛情假意地像個倡妓,竟連賣笑的套話也學會了。輕輕抬起她的下顎,望著她煞是真誠的眼悠悠道︰「我去秦樓楚館護花,你這一處的生意荒廢了,豈不是辜負兩家的心意?」說著竟特特嘆了一聲,「唉,可知我有多難啊。竟連做個護花人都不能夠啊。」
盈翎咬牙,暗暗瞪他一眼。你若能四處尋歡,醉死在花叢里,我才是求之不得,省得我再費事籌謀。卻說得好像是被捆綁在我這里一般,真是莫名其妙。
二人又僵了半晌,盈翎發現侯七看自己的眼光漸漸迷離,終覺不好,驚慌地想起那晚的慘況,便尋話道︰「吐蕃來迎親了?可是文成公主要走了?」
「你到知道的不少啊,那些人竟把你教成了個文武雙全,江湖廟堂的全才了?」侯七仍是笑著調侃。
「郎君取笑了,您也知道,我不過一個傀儡。會知道文成公主也是因為昔年……」說到此處,不由止住。
「昔年什麼?」他卻不依不饒。
「昔年……曾伺候她學畫……」盈翎終是訕訕。
侯羿風略一思忖,方想起當年李文婉在毗沙府學畫之事,便也陰陰笑道︰「原又是一段過往真情啊。」見她本來恢復一點的神采頓時失去,低下頭越發驚慌,他也覺自己這一句說得實在無趣,便又道︰「要等入冬,河上封凍了方能啟程。任城王也已經進京候命了。」
「終是讓她最後陪一陪自己的親人了吧。」盈翎想到那慈悲哀傷的白度母,和文婉眼淚汪汪的小臉,不由黯然神傷。她與自己都注定不能伴在他身邊,也都要小心去應付陌生的虎狼,倡優和公主,又有何分別呢?
「也是個無奈之人啊……」侯七斂容,扭頭對上盈翎憂傷的眼,二人不由都覺百感交集。
侯羿風起身道︰「夜靜更深,你又忙了一天,我們還是早點休息吧。」說著便至外頭月兌卸下外袍冠帶,等轉入里屋,見到榻上的盈翎,不由吃了一驚。
只見她愣愣跪坐在榻上,中衣已經解開了,露出窈窕的蜜色身體,臉色蒼白,瞪著驚恐的眼,痴痴望著他。
侯七心口一緊,輕嘆了一聲,走到榻邊,見她抬頭望著自己,仍在顫抖道︰「賤妾……賤妾……」
他輕輕把她的衣裳重新穿好,淺淺笑道︰「我畢竟還沒做成脂粉狀元。不勞你夜夜承歡的,你無需怕成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