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剛從蘭陵香飲宴歸來。
今日這頓酒喝得實在窩囊。自收了盈翎後,他與尉遲樂這對酒搭子差不多算散了伙,再難舉杯盡歡了。除了公務的應酬,泛泛的交游外,侯七也甚識趣地沒再像過去一般招惹他。延喜門前,那小子一雙妖冶得要吃人的眼,實在令他印象深刻。他也遺憾丟了這麼好個玩伴,可終是萬般無奈。
自貞觀九年,救下那妖精。侯羿風看著毗沙府眾少年在長安城的恩怨糾葛,冷眼旁觀覺得甚是有趣。總以為,這些貴冑王子,飽食終日,無所事事,方會這樣自尋煩惱,很該叫他們也到戰場上出點血,便不會如此扭捏了。他總是雲淡風輕,笑得從容,認為今後即使要跳上棋盤把暗棋變成明棋,也能沉著應對,直到自己身陷局中之時,才發現他竟然也一樣是個可笑之人。
祿東贊的一番小心機,雖是讓他窘迫,卻也有了意外發現。永嘉坊的妖精似乎很是樂見自己惱羞成怒的樣子,仿佛從中找回了昔日小石的活氣。原來自己出丑,比那些珍奇文玩更討人喜歡呢。
得意吧,小妖精,小棋子。
你既然要我去求尉遲樂,去求便是了,「負荊請罪」的戲你愛看,我演便是了。你再桀驁不馴,不也開始嘻嘻哈哈做起我的「賤妾」了嗎?跟我玩這一套,你還太女敕了。就讓我扮一回「丑角」,享受這下棋的過程吧。征戰謀算之余,與你們玩這樣的游戲也是種不錯的調節呢。
侯羿風的心反到從這場「出丑」中慢慢尋回了平靜,自得其樂起來。
不出他所料,尉遲樂听他這番請求後,並沒有立刻答應。
蘭陵香雅間里,脂粉狀元仍是妖艷浪蕩地摟著田杏兒柔媚的腰肢,用冰冷的棕色眸子打量著他,半晌,方從牙縫里慢慢擠出幾個字︰「你在求我?」
侯七微蹙了蹙眉,仍是笑得灑月兌︰「樂兄,可不是要來求你嗎?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骰子功夫是出了名的臭。這一回,若是輸了,丟了我的臉倒沒什麼,叫吐蕃笑我大唐無人,那才是罪過呦。」
「我又不是唐國人。」尉遲樂仍是冷著臉。
「那你不是唐國人的親戚朋友嘛。」侯七這回可是把厚臉皮的戲做足了,嬉皮笑臉,若無其事道,「是我家娘子讓我求你來的。」
尉遲樂臉色稍變,便不言語。
侯七自打岔道︰「杏兒今日用的什麼胭脂啊?越發臉如桃花了,真是可人疼。」杏兒嬌笑著捶他一拳。
尉遲樂冷冷一笑,噙了口酒︰「七哥如今佔著花魁,竟還是這般招蜂引蝶的不知足嗎?」
侯羿風拽拽杏兒的衣袖,壞笑道︰「你听听,你家小郎君吃味兒啦。看來我今後竟不能再引你這只花蝴蝶了。」杏兒啐了一口,笑著給他斟酒,終是別有深意地回望了眼尉遲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