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史那高明是誰?
從沒有人看出稱心的寂寞,他們只覺得他是生性優柔,楚楚可憐,連他自己也沒明白是為何心焦。原來這麼多年,他一直是寂寞的。
高明也姓阿史那,是恪思的親戚嗎?
恪思與他們姐弟相處時,對他總是板著臉,呼來喝去的,不當回事兒,不像別人對自己不是覬覦,就是憐惜,稱心倒並不討厭那個粗直的突厥人。在他眼里,或許自己和他是一樣的人,不用另眼相待。
如今神秘的突厥王爺,又為何會認識他?他雖好奇,卻不想把這秘密告訴阿姐,他該有自己的生活,不能事事都去煩擾她吧。阿姐很忙,他卻太閑。
這段日子,稱心開始流連在繁華熱鬧的西市。仿佛總在期待著什麼。那里酒肆的老板也早就認識了他,鴻臚寺早就打過招呼的,他們總是那樣周全。
高明常會派長著不同溫柔面孔的胡姬姑娘找到他,不時給他送來各色曲譜,各種舞衣,每次都不多,但都是最精致新奇的。仿佛是一次次奇妙的邂逅,為他迷茫的生活平添幾分活氣。
他本不想收,可那些姑娘爽利熱情的笑著,英姿颯爽地騎在馬上,讓他恍然回到了姐弟二人縱馬江南的歡樂時光。初來長安時,他們也曾一起在酒肆里巷與那些貧窮卻樸實的人們暢飲歡歌。十六年來,他仿佛也只學會了歌舞歡飲,可那些真的有用嗎?
今冬的第一場雪,長安燈火璀璨,玉屑如煙,恍如夢境。他被這紛紛揚揚的細雪迷住了,突然陷入一種執拗,只想好好玩一場,怎麼也不願回到永嘉坊,跟著阿姐和他的那位陽光般耀眼的郎君一起圍爐吃喝。
「我想見他。」他對胡姬這樣說。
胡姬點點頭,笑得如皓月一樣明媚。
景耀門外,傍著永安渠,竟然支著碩大的突厥王帳。
氈帳前點燃了篝火,在幽藍的夜色中耀眼明亮。火上支著口碩大的鐵鍋,羊湯滾滾,煙霧蒸騰地散發出鮮香。十幾個胡人侍從,羊皮長袍,披發編辮,添柴加料的忙碌著。陣陣馬嘶,隱隱羌笛,劈劈啪啪的火星聲,夾雜著胡人們的突厥話,與城郊的寂靜格格不入。
稱心牽著他的白馬「青霜」,定定看著眼前這一幕奇特的場景。這不是漠北才有的風情嗎?他今日不願坐車,他桂布吳絲的棉袍外罩著的那一件狐裘斗篷上,已經沾了點點雪片。
胡姬遣人帶去他的馬,笑著引他入帳︰「郎君快請進吧。若凍著了你,可汗該怪罪了。」
「可汗?不是……王爺嗎?」稱心甚是詫異。
胡姬狡黠一笑︰「我家王爺若要當可汗,也不過是一句話的事兒。」說著便拉著他的手進入了帳中。
帳內溫暖如春,炭火中加著**細細焚燒,甚是醉人。錦袍花顏的胡姬,個個沖著他淺笑,仿佛竟還帶著幾分曖昧與羞澀。今夜撞鬼一般的稱心,方才覺得有些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