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奘每次開講,文泰都親自手執香爐,在前導引。玄奘講經升座時,文泰就跪下為蹬,讓玄奘踩著他上座,日日如此。
可惜玄奘的講經,鞠文泰終究沒有听懂。
那時,高昌王還想通過虔誠供奉,來消解自己身處俗世的無邊苦楚。但他直到國破身死的那一天,也始終沒能明白「消災祛難」的真正法門。
世人的苦楚大都是源于自己,自墜地獄,化身惡鬼,又成就了他人的地獄,于是互殺互滅,循環往復,無盡無休。
所以能庇佑人的,也只有人自己。佛法不是外力,佛法源于內心。
不管他听沒听懂,《仁王般若經》講完了,玄奘也該西去了。
文泰為他這位「御弟」備下法服三十具、黃金一百兩、銀錢三萬、綾絹五百匹,作為玄奘來回二十年的路費。又備下了馬三十匹、手力二十五人協助他共同完成求法的宏願。
知道玄奘這一番是私逃出境,文泰另備下二十四封書信,給玄奘西行路途中要經過的二十四個國家的君主,每封信都附大綾一匹作為信物,以求各國給與照應。玄奘自是感動非常。
文泰對自己的定位還是很準確,他雖是一國國君,卻終究只是個傀儡,不只是他,高昌的每個人都是突厥可汗之「奴」。
所以,他特意派了殿中侍御史歡信,護送玄奘到可汗浮圖,備了綾絹五百匹、果味兩車,獻給自己的主子,並附上了言詞哀懇的書信︰
「法師者,是奴弟。欲求法于婆羅門國。願可汗憐師如憐奴。」
初春寒風里,高昌第一「奴」文泰,眼淚汪汪地拉著玄奘的手囑咐道︰「法師此一去,不知何時能見,若要東歸,但求還來這里相聚。」
玄奘也甚是憂傷,他也憐惜這個沉淪苦海的國君︰「國君放心,我若回來,必然還會叨擾,佛祖保佑,望國君平安無憂。」
「法師離別前,我卻還有個不情之請,要求助于您。」文泰的表情甚是真誠。
「國君請講。」
「是關于我那小女……」文泰說著便扭頭吩咐侍從,「去把公主領來。」
他這一番言語,到叫玄奘吃了一驚,不是已經把許配公主的事情了結了嗎?緣何今日又舊事重提起來。不由暗暗捏了把汗。但等他見到那位來的公主時,立刻便不再緊張了。
侍從抱來的是個不過四五歲的小女娃,雖是個孩童,卻已生得晶瑩可愛。
「這是我最小的女兒,四歲多了,至今還沒有起大名。法師學識淵博,佛法無邊,若能賜她一名,便是小女的無上榮幸了。」文泰愛憐地抱過小公主。
玄奘一听,不由笑了,原是如此。
那小女娃倒也與佛有緣,見著玄奘俊秀慈悲的臉,也跟著嘻嘻地笑了起來。
玄奘見她白淨美麗,略一思忖道︰
「《長阿含經》載,須彌山善見城有仙花,名喚優曇,青白無俗艷。我見小公主月兌俗可愛,到與那佛國仙卉頗為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