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間絕色」早就忐忑不安地偷偷打量了盈翎許久。她來前便知道,自家的「帝釋天」在京城已納了一房侍妾,她到並沒在意。共事一夫,爭風吃醋的把戲她從小就看著王宮里的女人們不斷演著。直到國破家亡,眾人都成了階下囚徒,才恍然一夢,消停下來。
實在是甚沒趣味。
可那便是王宮女人們生存的唯一方式,包括被「幾經轉手」的自己的母親。所以如果要到長安來演這上一出「後宮戲」,優曇卻也是不怕的。昔日的「公主」已經死去,她如今是戰亂紛爭中,陡然生長出的美姬奴婢,討好強權便是全部,沒有過去,也不能有過去。
可如今看來,情形似乎有些異樣。盈翎看著她的眼神竟是好奇而竊喜的。優曇在宮里見識過那麼多虛情假意的花招,直覺與經驗讓她一眼看出,于闐娘子那張笑意盈盈的臉上分明全無嫉妒。
這是什麼意思?她迷惑了。
更令她迷惑的,卻是新主人的態度。金光門外,讓優曇心頭發顫的侯七郎,自見了她後便一直溫存的笑著,這並不奇怪,男人們見著她總是笑的。但他笑過之後仍是彬彬有禮地對待她,再沒有她早已見慣的覬覦和饞涎,仿佛自己還是王城里的「公主」,這卻是優曇沒有想到的。
直到今日,他那一句冷冷的「出身倡優」,雖是點破了于闐娘子的身份,卻也叫她第一次看到,他除雲淡風輕之外的另一種表情。
「帝釋天」原來也是會動怒的。
這個「倡優」,其實並不簡單吧。
優曇憂慮地想著。
酒香陣陣,弦樂悠揚,家伎跳著高昌樂舞,曼妙而應景。雖只是家宴,國公府的歡聚到底也是講究的。
「倡優」甜甜笑著,看著赫赫軍威的侯尚書。十幾年來,便是這個販子與西北「詐死」的羅將軍聯手,將自己賣了一次又一次吧?自己當年在毗沙府第一次見著時,還曾為他的「和善」而感動,如今想來真是好笑的。
卻見他身旁的七公子,錦袍華貴,意氣奮發,也難怪他今日這樣叫人「驚艷」,畢竟是「鸞鳳和鳴」之喜嘛。侯羿風此刻必定是得意萬分吧,他雖身陷局中,卻到底要比自己游刃有余。回頭想想,時至今日,仿佛所有人都是在為他謀劃著。他是如此順遂的,自己為何還要為他惶惑呢?
不知為何,她的心竟酸澀起來。
西北的那群人,將她「供奉」起來,就為了讓自己來看他今日的得意嗎?怎麼「明拉暗打」的聯盟發展至今,「天王旗」竟已經完全為人所用了呢?她實在是想不明白。
盈翎愣愣望著侯羿風的笑臉發呆。
你是誰?我又是誰?你們兩家原就是一家嗎?
她滿腦子只是轉著這讓她百思不得其解的疑問。不防侯七也扭臉撞上了她出神的雙眼,二人對望之下,雖仍是在笑,卻到底百轉千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