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終,陳驀得到了一只雞腿,連帶著很大一塊肉的雞腿,畢竟這是陳驀贏來的獎勵,而且他重傷在身,需要肉食補補身體。
韓然和王卓兩人各分到了一只帶著皮肉的雞翅,因為他們也受了不輕的傷;周倉拿了另外一只雞腿,但是要比陳驀的小上很多,至于裴元紹,則只要了眾人剩下的雞殼,別看分量挺重,其實全是骨頭,已經沒多少肉了。
但是裴元紹似乎並不在意,這家伙雖然外表看上去挺凶悍,其實卻是一個很重義氣的漢子。
至于那壇酒,在陳驀的建議下,周倉還是選擇和帳內的弟兄們分了見周倉一伍人如此義氣、豪爽,陶志和範立兩個伍長也不再推辭,道了聲謝,便與周倉等人一同喝了起來。
雖說一壇酒實在是少得可憐,還沒等眾人喝出點味道便沒了,但是帳內眾人的關系卻一下子拉近了。
當然,其中並不包括張瑯的那一伍人。
接下來的兩日,就像周倉所說的,黃巾軍大帥波才整編軍隊,畢竟這場大戰後,許多編制都被打散了,像伍長、什長等低級軍官戰死了不少,軍隊需要休整,于是,陳驀順理成章地成為了周倉伍內的士卒。
或許黃巾軍中確實糧草將盡,食物不足,大帥波才所謂的犒賞全軍三日,也不過是每日多了一壇酒、一只雞。
不說陳驀,但是營內其他黃巾士卒卻隱隱有了不滿的聲音。
「軍心浮動啊……」雖說陳驀對古代的戰事並不了解,但他至少也看得出當前的狀況。
「嘶……」在陳驀左手邊的草鋪上,韓然正在自己換著綁在傷口上的布條,雖說血已結痂,但是被他一撕,鮮血頓時又流了出來。
只見他望著自己手臂上的傷口,沉默了半響後,忽然低聲說道,「大帥也太不把我等當人看了,我等衷心為他效命,奮勇殺敵,獎賞卻僅是一壇酒、一只雞!」
當時帳內有許多人,除了與周倉等人關系不好的張瑯等人出帳站崗,其他人都在,听到韓然不滿的話,表情都變了一變。
或許是那壇酒起了作用,伍長範立咳嗽一聲,提醒說道,「噓!禁聲!此等妄逆之言若是被人听到,輕則四十軍棍,重則斬首示眾,你想死啊?!」
其實韓然剛說完,周倉已經意識到了,只不過來不及阻止,見範立似乎沒有上報的意思,心下松了口氣,感激地望了一眼範立,隨即抬起右手狠狠一拍韓然的後腦,低聲罵道,「胡說什麼!」
韓然嚇了一跳,縮了縮腦袋不敢做聲。
但是他的話卻激起了其他士卒久久壓在心中的不滿,比如伍長陶志。
「哼,我陶某倒是和韓然兄弟一個意思,」用濕布擦拭著手中的砍刀,陶志憤憤不平地說道,「大帥要我等為他賣命,陶某沒有半點怨言,但餓著肚子如何與官軍廝殺?自舉兵起,我等伙食一日比一日差,直到昨日,竟然只是一碗餿谷……」
「陶伍長!」範立壓低聲音打斷了陶志的話。
「怕什麼,」陶志一扯身上單薄衣服,狠聲說道,「在座的都不是外人,倘若真有人起異心,為圖功勞將我上報,陶某也不吝嗇這條命,要拿便拿去,也省得日日憋著這口惡氣!」
「這……唉,陶伍長言重了!」範立無奈地嘆了口氣。
「範伍長不是那意思,我等三伍兄弟,依周某看來,都是重義氣的兄弟,豈會有人做出這不義之事?」周倉也出聲勸道。
「不過換成張拐角那小子就不好說了!」裴元紹吐了一口唾沫,不屑地說道。
帳內其他人會意一笑,自昨日投壺之事後,他與陶志兩位伍長也很看不起張瑯。
「確實,張瑯此人,功利之心過重!」範立輕笑著搖了搖頭,望向陳驀轉移話題說道,「萬萬不曾想到,小兄弟竟有如此絕技,不知小兄弟何方人士?」
「呃……」陳驀張了張嘴,一臉猶豫,欲言又止。
周倉一見,會錯了意,拍著陳驀肩膀笑著說道,「老範別在意,我們這位小兄弟多半是在廝殺中傷到了頭,許多事渾渾噩噩。」
見陳驀滿身傷痕,頭上也是裹著布帶,明顯是受了重傷,範立恍然大悟,也不在意,點頭說道,「怕是老人們所言失魂之癥,此事可大可小,小兄弟需謹慎,不過撿回一條命已屬萬幸,再要多求,恐怕上天要發怒哇!」
「哈哈!」見範立說的有趣,其他人微微一笑,壓抑的氣氛稍稍有些回升。
隨後,帳內眾人閑聊了幾句,之後,話題便扯到了日後的戰斗中,他們認為,一旦打敗了官軍,推翻了暴漢,大帥一定會重賞麾下士卒。
或許真的是太閑了,眾人說著說著,便就著賞賜的問題爭論上了,而且數目越吹越大,最後甚至說到了黃金百兩、賜封將軍什麼的。
一群人說說笑笑,連帶著陶志伍長心中的郁悶之氣也消了幾分。
因為先前官軍的抵御實在是太過疲弱,眾人都堅信大賢良師張角能夠帶領他們推翻暴漢,以至于他們甚至開始議論戰後的事。
「若是得了賞賜,我便回家鄉娶一房妻室!」陶志伍內一個看似比較靦腆的士卒不好意思地說道。
「哈哈!」帳內眾人皆笑了,其中裴元紹更是揶揄道,「若是大帥賞你黃金百兩,別說一房妻室,再添一妾又何妨?」
眾人哄堂大笑,那個士卒被說地面色通紅。
或許是為了打發時間吧,眾人輪流說了一通,不過大多是領了賞賜回家鄉娶妻生子,購田買地,或許,這便是黃巾底層士卒的共同心聲吧。
要不是因為活不下去,有幾個會投身戰場、過著有一天沒一天的生活呢?
他們的理想,無非是一份少得可憐的軍餉,或是為了家鄉饑腸轆轆的親人,或是為了攢錢娶妻生子,至于什麼光耀門楣、加封將軍,那些殊榮離他們實在太遠了。
終于,輪到陳驀了。
理想麼?
陳驀沉默了。
莫名其妙地來到了一個莫名其妙的世界,自己想要什麼呢?
他不知道。
回去?回去屬于自己的世界?
呵,別說回不去,就算回去又能怎麼樣呢?
自己只不過是一個一無是處的人,一次又一次讓別人失望,讓自己失望,讓父母失望。
沒有幾個朋友的自己,或許只有父母才會因為兒子的消失而感到傷心吧,也許,如果沒有這個兒子,父母會過得更好,至少不必再為了自己兒子的事操心、煩惱……
有人說,一個人的價值,體現在他是否被別人所需要。
但是,誰需要我呢?沒有人……
也許,我的存在沒有任何必要……
在大軍準備開拔的幾天中,陳驀一直思考著這個問題。
因為他發現,帳內其他人都有著自己為之奮斗的目標,有的是為了錢,有的是為了家中的妻兒,有的是為了努力爬上去、混個一官半職,這些都是他們活著的價值,只有自己沒有,沒有所謂奮斗的目標,也沒有依靠自己、需要自己的人。
這樣的自己,就算能在這個亂世活下去,又能做什麼呢?
人吶,就是一種依靠[需要]與[被需要]能繼續前進、奮發進取的生物,其中[需要]包括金錢、權利等,而[被需要]則泛指依靠自己的人,這些都是人前進、拼搏的動力。
只不過因為性格的關系,有的人側重于自己的[需要],而有的人則別人的需要,即[被需要],陳驀屬于後者。
但是,對于孤身一人來到了這個亂世的陳驀來說,又會有誰需要他呢?
未穿越前,他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小職員,穿越後,也只是一個不懂絲毫武藝的底層黃巾士卒,保不定哪一天就會死在敵軍手上,這樣的自己,活著的意義究竟是什麼?
或許是大帥波才發現了底層士卒的不滿情緒,終于,在大軍開拔的前一天,發下了一筆軍餉。
不多,像陳驀這樣的士卒,只有半貫。
望著帳內其他黃巾士卒喜滋滋地將銅錢用布小心地包起來,準備托人送到自己家鄉的親人手中,陳驀就感覺自己的心空蕩蕩的,十分壓抑。
在夜深人靜的時候,陳驀躺在草鋪上輾轉反側,怎麼也睡不著。
望著擺放在眼前地上的那半貫銅錢,陳驀微微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