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章信任?
那位天下無雙的猛將終究被遏制住了,被一個女人……
恐怕是誰都難以想象,就在眼看著即將大獲全勝、甚至能夠生擒袁術的情況下,呂布竟然下令全軍退出了袁術軍營寨,或許,從他見到那位在自己心中朝思暮想的女子時,他的心中再也放不下別的事,無論是徐州還是袁術。d
「好……好久不見,素素……」
在袁術營外的某處山坡,呂布正對著朝陽、背對著張素素,惶惶不安如同一個情竇初開的大男孩。
「咯咯,」張素素輕笑了一聲,在微風中撩了撩鬢角的發束,聲音甜美地笑道,「多謝溫侯高抬貴手吶,否則小女子會感覺很難辦呢……」
「哪里哪里,」呂布忍不住偷偷撇過頭來,望了一眼在朝陽下顯得無比耀眼的女子,隨即訕訕笑道,「眼下想想,或許是本侯……咳,或許是我與那袁公路之間有點誤會,想來袁公路也不至于在與我結盟之後輕言毀約,做出此等下作之事……」
「哦?」張素素聞言轉過頭來,笑嘻嘻地說道,「看來溫侯很信任袁使君呢?」
呂布只感覺心中一突,急忙說道,「不不不,我只是覺得,如果那袁公路當真是卑鄙之人,素素……素素又何以會率黃巾軍的猛士,投奔于他?」
「並不是投奔哦……」張素素微微嘆了口氣,前走了幾步,站在呂布身旁,眼望著徐徐而升的朝陽,喃喃說道,「當日被袁術困于下蔡,面對袁術數萬精兵,小女子麾下黃巾尚不足數百,不得已而率眾寄人籬下……」
偷偷望了一眼張素素的表情,見她目露唏噓之色,呂布心中倍感不忍,低聲說道,「倘若……倘若貴黃巾需城池站腳,我……我……」然而,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被張素素打斷了。
「倘若溫侯言的是相讓徐州之事,那麼便請溫侯到此為止,此事小驀已將溫侯所托盡數轉告于小女子……」
「是……是麼……」
「溫侯好意,小女子心領!——即便小女子名聲不佳,但還未下賤到這種地步,以犧牲色相、取悅男人來謀得城池……」
呂布听罷只感覺心中一驚,連忙解釋道,「不,呂某不是這個意思,即便素素不答應那個……那事,呂某也願意相讓徐州……」
「當真?」張素素略感驚訝地望著呂布。
呂布重重點了點頭,隨即在微微吸了口氣後,猶豫說道,「再者,呂某不但願意相讓徐州,更願意助素素一臂之力!」
「如果是推翻漢朝、一統天下呢?」
呂布聞言倒抽一口冷氣,有些難以置信地望著張素素,隨即在張素素咯咯的笑聲中,面色尷尬地說道,「想……不到素素竟然有此等雄心壯志,當真愧煞天下碌碌之輩……」說著,他皺眉思忖了一下,忽而一咬牙說道,「此事雖難,不過倘若素素不棄,呂某自當相助!」
「……」張素素聞言驚訝地望著呂布,好奇問道,「溫侯何以願為素素做到此等地步?溫侯莫不是不知,當初小女子可是一度欺騙、利用了溫侯啊……」
「是……」呂布點了點頭,隨即忽感不妥,連忙說道,「不過呂某覺得此事也怪不得素素,當初呂某與素素分處敵我,呂某乃朝中將領,素素乃黃巾,是故,欺騙、利用敵將……自然是不在話下!」
張素素聞言驚訝地打量著呂布,微微搖頭輕笑道,「多謝溫侯不怪罪!」
「不敢……不知素素意下如何?」
抬頭望了一眼呂布,張素素轉過身去,望著遠處山坡下黑狼騎以及其統領陳驀,微微搖了搖頭,低聲說道,「溫侯如此大度,小女子真的很意外,不過……」
「不過什麼?」呂布皺了皺眉。
「倘若溫侯當真欲我黃巾一臂之力,想來我黃巾必定是聲勢大振,只不過……」說著,張素素頓了頓,用不容置疑口吻低聲說道,「承蒙溫侯看重,小女子倍感慶幸,不過,小女子心中已有所慕之人,即便溫侯為小女子做得再多,恐怕素素也不會改變想法……」
「……」猛然間,呂布仿佛吃了一記悶棍,只感覺心中發堵,在深深吸了口氣,沉聲問道,「何人?」
張素素並不回答,只是眼神痴迷地望著遠處山坡下正望向這里、並露出一臉莫名其妙的陳驀。
「陳驀麼……」呂布長長吐了口氣,正要說些什麼,卻見張素素轉過頭來,露出一副叫他極為陌生的冰冷表情,冷冷說道,「你要做什麼?呂奉先!——素素可以不在意方才之事,但是,倘若你敢對他出手……哼!」
呂布心中猛然一震,因為他感覺到張素素身隱隱有一股極其強大的壓迫力襲向自己,仿佛攜天地之勢,就連呂布亦倍感震驚。
更有甚者,他那源于武人的直覺,竟然隱隱傳來一陣警訊。
怎……怎麼回事?
這種壓迫力……
比陳驀那小子還要強……
強得多!
似乎是看穿了呂布心中所想,張素素淡淡說道,「還請溫侯莫要將素素與天下間女子相比較!——素素乃天下黃巾信徒之首!」
或許是明白了什麼,驚愕萬分的呂布深深吸了口氣,苦笑說道,「真是深藏不露啊,素素……呂某原以為袁術軍中較為難纏者,非是陳驀,便是那張白騎,卻不料……為什麼?」
「為什麼?」張素素愣了愣,隨即她仿佛明白了什麼,釋然一笑,轉頭望著遠處的陳驀喃喃說道,「小驀呀,是一個自尊心很強的男人,所以,我不想告訴他……」
「不想告訴他你比他還要強這件事麼?」
張素素轉頭瞥了一眼呂布,隨即面露微笑、笑嘻嘻地朝著遠處的陳驀揮了揮手,口中沉聲說道,「不錯!說句不客氣的話,眼下在此的所有人,即便是溫侯,素素都不放在眼里……即便溫侯乃天下無雙的猛將,然素素自幼便看罷那六本天,雖不得其中任何一本,然那六本天所載仙術,素素盡數牢記心中,即便與溫侯教授,也未必會落于下風!故,還請溫侯莫要對小驀心聲歹意,否則,可別怪素素下手狠毒!」
呂布听罷默然無語,這是他平生來第一次听到有人威脅自己,但奇怪的是,他對此並不反感,唔,應該說,他對這位出言威脅自己的女子並不反感,但是話說回來,關于威脅的事項,他有些難以忍受。
「為何?為何素素單單對那陳驀另眼相看?」呂布皺了皺眉,沉聲說道,「陳驀的成長確實很迅速,然而呂某卻要比他強得多,倘若呂某相助于黃巾,豈不是能早地能令黃巾一統天下麼?」
听著呂布以質問般口吻所說的話,張素素微微一笑,喃喃說道,「溫侯不會明白的……眼下的素素不比當年,即便是面對溫侯,心中亦無所懼,但是當年不行……四年多了,那時素素隨二伯前往潁川,只因二伯不懂軍務卻頻頻插手軍中事務,導致潁川黃巾大敗,逃亡時,素素不慎與二伯失散,素素原以為命薄如此,卻不想途中遇到一名黃巾小卒……」
「陳驀麼?」
「唔……那時的小驀,本事還遠遠不如溫侯麾下小卒,卻甘願陪素素同生共死,幾次亡命廝殺,才叫張素素得以從三河騎兵的刀槍下存活……那時,素素其實早已絕望,然而他卻對素素發下重誓,要將素素帶回冀州大伯身旁,他做到了……在芒碭山時,小驀履行了他對素素許下的承諾,孤身一人抵擋孫堅並其麾下兩千余三河騎兵,借此拖延時間叫周倉、裴元紹二人帶著素素走月兌……」
呂布微微張了張嘴,在听到這段往事時,即便他對陳驀異常嫉妒,亦不得不欽佩陳驀對素素所做的一切。
「或許在溫侯看來這沒有什麼,畢竟溫侯乃天下無雙的猛將,但是小驀那時其本事尚如一名小卒……那個時候,素素便在心中發誓,倘若此生要嫁人,唯有他才是素素的夫君……」
「……」
「小驀,是一個很特別的男人,為了素素,他造下許多殺孽,更曾為素素一句話而混入皇宮,行刺當朝天子……」
「這種事,呂某……」
抬手阻止了呂布的話,張素素輕笑著說道,「確實!承蒙溫侯看重……但是太遲了,小驀在素素最需要幫助的時候,幾次來到素素身旁,潁川、滎陽、洛陽,所以,如今便換素素來守護他了……」說著,她頓了頓,望著遠處的小驀,咯咯笑道,「小驀尚且不知此事呢,他還以為素素仍然是當年只會在夜里無助啼哭的素素,咯咯咯……不過素素不會告訴他,唔,這樣不錯呢,望著他每日為素素擔驚受怕,嘻嘻嘻……」
望著張素素露出一副幸福的小女子模樣,呂布搖了搖頭,喃喃說道,「呂某……無法理解!素素不是要率黃巾一統天下麼?」
「是呀,」張素素點了點頭,隨即她好似明白了呂布話中的深意,望著呂布輕笑說道,「你以為小驀很弱麼?不!小驀很強……他會超過你的,呂奉先!」
「……」猛然間,呂布睜大了眼楮,難以置信地望著張素素,在沉默了半響後,冷笑說道,「就憑他?」
「你可以不當真,」張素素淡淡一笑,隨即轉頭望了一眼陳驀,低聲說道,「小驀會超過你的,因為……只要是素素所想,他從未叫素素失望過,哪怕一次!」
「……」呂布微微張了張嘴,在深深吸了口氣,忽然轉身走下山坡,口中沉聲說道,「那就試試!——倘若那小子無法超越呂某,還請素素收回前言!——呂某說什麼也無法容忍!」
「呵!」瞥了一眼呂布離開的背影,張素素輕笑一聲,轉頭望向山坡下面露詫異之色的陳驀,輕笑著揮了揮手。
「小驀會超過你的,呂奉先……」
天色漸亮,當呂布從營外那個山坡走下來時,呂布軍便撤退了,在對袁術軍造成了極大的傷亡之後。
在那長達一炷香的談話中,呂布似乎與張素素達成了某種協議,這叫一直在寨門關注此事的袁術有些不安。
別說袁術,就連陳驀也很是在意,是故,在回到後營黑狼騎帥帳後,趁四周無人,他低聲向張素素詢問。
「那個……你們說了些什麼啊?」
不出意外,張素素用捉狹的目光挑逗著陳驀。
「小驀很想知道麼?嘻嘻嘻,真是意外呢,天下無雙的呂溫侯竟對素素念念不忘,嘻嘻……」
陳驀听罷皺了皺眉,狐疑說道,「你不會是又生什麼壞心眼了?」
「什麼叫壞心眼?討厭!」張素素憤憤地白了陳驀一眼,不滿說道,「什麼時候開始,素素在小驀心中,竟成此等惡毒女子了?」
望著張素素眼中憤憤之色,陳驀饒了饒頭,古怪說道,「此前在長安時,你可是用妖術控制過他一回的……」
「哎呀!」見陳驀說起成年往事,張素素心中不禁有些羞惱,沒好氣地說道,「此一時彼一時,小驀沒瞧見眼下他心甘情願願將徐州想讓于我麼?」說著,她忽然心中一動,笑嘻嘻地望著陳驀。
一時間,陳驀猛然有種心中所想被張素素盡數看穿的古怪想法,在猶豫了半響後,遲疑問道,「你……答應了?」
只見張素素咯咯一笑,摟住陳驀的手臂,在耳邊細聲說道,「小驀很在意麼?」
「哪……哪有!」只感覺耳朵處一麻,陳驀連忙輕輕推開張素素,走到桌案旁,裝著整理桌案的文。
「那素素就不說!」
「你……」陳驀不禁有些氣急。
見陳驀似乎真的有些生氣了,張素素服軟般嬌笑一聲,幾步走到陳驀身旁,摟著他的胳膊,將整個身軀都埋入他懷中,輕聲說道,「這種事,素素當然是拒絕咯!不就是一個徐州麼,素素相信,小驀會替素素打下來的!」
「喂喂,我自己都沒這個自信……」听聞此話的陳驀不禁有些受寵若驚,要知道他對呂布根本就沒多少自信。
「會的!」張素素抬起頭,痴痴地望著陳驀,低聲說道,「因為,小驀從未叫素素失望過啊……」
望著張素素眼中滿含堅信,陳驀一時間竟說不出一句話來。
--與此同時,郝萌偏軍營寨--
一邊叫心月復將領周昭包扎自己那條幾乎報廢的右臂,郝萌一邊向郭嘉陳述方才的夜襲。
「呀呀,真是可惜啊!」只見郭嘉听罷之後方才手中酒葫蘆,站起身來在帳內來回踱了幾步,皺眉說道,「此等奇襲,呂奉先竟沒能斬了袁術,並且就此收兵回營,如此倒實在是出乎嘉之意料!」
不得不說,郭嘉一席話更是助長了郝萌心中的怒氣,只見他用左手重重一拍桌案,沉怒說道,「不瞞先生,據士卒所言,呂布一見到那女子就如失了魂似的,那女子一句話,他便乖乖下令收兵撤軍……眼看著能斬殺袁術、大獲全勝,他卻如此行事,實在是豈有此理!」
「一女子麼?」郭嘉微微皺了皺眉,細想說道,「莫不是名傳天下的妖女,張素素?」
「多半就是此人!」郝萌滿臉怒色地說道。
「唔!」郭嘉長長吐了口氣,在帳內來回踱了幾步,搖頭說道,「不盡全功,不盡全功吶!——事到如今,嘉也唯有傳叫兩位夏侯將軍急速趕來,否則一旦謀劃敗露,郝將軍以及其余三位將軍必定要受呂奉先懷疑!」
「先生……」見郭嘉為其考慮,郝萌不禁有些感動,感動之余,他一臉愧疚地說道,「我等無能,可惜了先生此等妙計!」
「郝將軍不必在意,所謂謀事在人成事在天,世間之事,豈能事事順心?雖說有些可惜,不過郭嘉也沒幼稚到單單憑借此等反間之計便能將袁術鏟除,罷了,待我主麾下兩位夏侯將軍率大軍趕來,我等再從長計議!」說著,郭嘉將手中的酒葫蘆遞給郝萌,輕笑說道,「雖說兩軍交戰,將領不便飲酒,不過……稍飲些許,或許有助于壓制傷痛!」
郝萌滿臉感激地接過郭嘉口中酒葫蘆,咕咚咕咚飲了三口,隨即抬手一擦嘴角酒漬,沉聲說道,「郝萌不才,還請先生授我以妙計,鏟除呂布、陳驀二人!——即便是他二人功歸于盡亦無妨!」
「這個……嘉豈會叫將軍送死?」
「先生不會明白的……只要能鏟除此二人,郝萌不惜一死!」
「這……嘉盡力便是!」不明其中緣由的郭嘉疑惑地望了一眼郝萌,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與此同時,呂布軍主營--
因為呂布與張素素談了一會,是故曹性前行撤軍回到的營寨,在探望了一下張遼的傷勢後,他便來到軍中帥帳等候呂布。
畢竟曹性覺得,有些不對勁的事要向呂布稟告一下,比如說昨日的夜襲……
然而,就當曹性踏足帥帳時,原本應該空無一人的帥帳,竟有一聲輕笑傳來,傳入了他的耳朵。
「呀呀,昔日溫侯麾下第一猛將郝萌,竟也不知何時已投靠了曹操麼?」
「……」曹性心中一驚,下意識地望著聲音傳來之處,目光一掃,他愕然發現帳下席中端坐這一人,只見身穿錦服,頭頂華冠,面如冠玉、端得是一表人才。
「你……你是……」曹性面色微驚,面對陳驀亦不露出半點退讓的他,竟然下意識地將腰間的佩劍抽出了半截,雙目警惕地望著陳登。
但見席中那人輕笑一聲,站起身來朝著曹性拱手一禮。
「因見溫侯交兵之力,是故陳公台、陳大人派在下前來相助于溫侯……在下陳登、字元龍,曹將軍,別來無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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