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章隱藏的二
夜,深了,而張素素依然坐在黑狼騎屯扎的袁術軍北營帥帳當中,右手托著下巴,撅著嘴靜靜地等候著陳驀,等著等著,她竟然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突然間,張素素猛然睜開眼楮,從昏睡中被驚醒,用右手捂著起伏不定的胸口,就連額頭也不禁滲出一層薄薄的冷汗。
「……」
四下一望,見是熟悉的黑狼騎帥帳,張素素長長松了口氣,抬起右手,用袖子擦拭著額頭的冷汗。
她,竟是被噩夢所驚醒。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微微嘆了口氣,張素素略帶不安地望著案搖曳不定的燭火,記不清到底從何時起,她感覺自己夜間做夢時不時會夢到一只狐狸,它有一身通體雪白的毛發,美地叫人炫目,更令張素素感到驚訝的是,它擁有著九條尾巴……
擁有九條尾巴的白色狐狸,自古以來就只有一只,那就是商周時期早已隕落的王獸級妖獸,青丘九尾狐……
怎麼會無緣無故夢到它?
張素素難以理解地搖了搖頭,憑借記憶,它感覺那只九尾狐似乎在夢里想對她述說什麼,但是傳到她耳中的卻盡是狐狸的叫聲,一個字也听不清。
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她怎麼也弄不明白的,她為何會夢到那只九尾狐,並且,那只九尾狐到底想對她說些什麼……
「呼!」百思不得其解之余,張素素微微嘆了口氣,悶悶坐在床榻旁,嘴里不知嘀咕著什麼,多半是陳驀為何遲遲不歸。
忽然,她胸口莫名地砰砰跳動起來,隨即,她猛然感覺到一股莫名的悸動,並且有著越來越強烈的跡象。
怎麼回事?
感覺著身體的火燙,張素素皺了皺眉,拿起床榻陳驀一件戰袍披在身,幾步走出了帥帳,站在帳篷的門口處放眼望向南面。
隱約間,她有種莫名其妙的感覺,仿佛心底有人在呼喚自己,呼喚著自己去遠方的那座山丘……
到底怎麼回事?
張素素不安地狠狠甩了甩腦袋,想盡可能地驅除腦海中紛亂的思緒。
而就在她遠望那座山丘之時,便在那座山丘之,正有兩個人彼此對峙著……
「為何?為何連這些許小事都不可以?」
在山巒之,那位身披白袍、頭戴斗笠的女子雙肩劇烈顫抖著,看得出來,她此刻的心情十分激動,倘若斗笠下沒有那層薄薄的面紗,或許便能看到這位女子面帶慍色的模樣。
面對著該女子的質問,那位手握卷的儒士面色絲毫不改,淡淡說道,「天有其律,凡事皆有定數,豈能妄加更改?!」
「定數?」那女子笑了,隨即冷笑著反問道,「皆言天道至公,何以獨薄小女子一人?我究竟有什麼錯?何以天要這般對我?」
或許是清楚眼前這位女子的身份,那位儒士微微嘆了口氣,緩緩搖著頭說道,「天道至公無私,何以會偏袒任何人?」
「那麼請先生告訴我,」那位女子轉過身來,望著儒士沉聲說道,「究竟是我今生罪孽滔天,亦或是前世因果未斷?何以要我來承受這一切?」
儒士默然不語。
也不知過了多久,那女子長長嘆了口氣,幽幽說道,「這種既定的宿命,我想即便換做先生,恐怕未必也會安然接受?女子指的,是平時的先生,而不是那至公無私的天道……」
望了眼那女子,儒士眼中閃過幾許不忍,隨即仿佛妥協般,搖頭說道,「我有言在先,無論你在徐州做什麼,我都可以袖手旁觀,但唯獨有一件事,是我……是我所無法容忍的!」
那女子似乎愣了愣,隨即屈身行了一禮,帶著幾分感激、帶著幾分恭敬,輕聲說道,「多謝先生網開一面,小女子會謹慎行事,不會叫先生有任何為難之處……」
「但願如此……」
或許是猜到了那位儒士的顧慮,女子輕笑一聲,低聲說道,「先生且放心,小女子雖說一條薄命,但是卻也不甘心做他人傀儡,無論如何,此事一過,小女子便會就此返回漢中,從此不過問世間之事……」
深深望了一眼那女子,儒士暗暗嘆了口氣,隨即身體忽然化作數道清風,消散于天際。
「諸事皆有天定,豈容凡人更改?——願你好自為之!」
朝著那儒士消失的方向微微一屈身,女子低聲說道,「先生告誡,小女子謹記心中……」
--數個時辰之後--
日過晌午,陳驀駕馭著胯下戰馬黑風,從呂布大營離開。
一來是他迫切想要回自己營中探尋黑狼騎昨夜的境況,二來,他眼下終究是屬于袁術一方的武將,就這麼呆在呂布軍營中,實在是不像話。
不知為何,看得出來陳驀的心情不錯,因為在兩個時辰前,也就是辰時前後的光景,他與呂布交手了一番,在呂布大營中的校場。
說實話,與其說那是交手,倒不如說是呂布單純地給陳驀喂招,叫他盡可能地施展出自己全部的實力,。
啊,拜呂布的成全,他陳驀終于踏入了萬人敵這個檔次!
一想到這里,陳驀不禁有種莫名的激動。
雖說萬人敵之還有呂布這等武神級的武將,但是陳驀依然忍不住滿心喜悅,畢竟,他當初可連站在呂布對面的資格都沒有呢!
或許是太過得意忘形,陳驀終究得到了報應,只見他臉忽然露出幾許痛苦之色,下意識地捂住了胸下肋骨。
確實能夠得以,畢竟那是呂布失手打傷的,是一開始便告訴陳驀他只防守、不攻擊的呂布失手打傷的,因為陳驀的攻勢實在是太過凶猛了,凶猛地叫呂布感到了幾分威脅,從而下意識地出手打傷了陳驀。
現在回想起來,陳驀也感覺有些心有余悸,如果那時候不是方天畫戟的鐵質戟桿,而是戟頭小幾的刀刃,恐怕他陳驀早已被呂布切成兩半。
倒不是說陳驀在呂布面前這般毫無招架之力,實在是連陳驀自己都沒想到,他竟然可以逼地呂布下意識地還擊。
一想到呂布方才那又驚又愧的眼神,陳驀不禁感覺有些好笑,雖說只不過逼呂布出手,實在沒有必要如此高興,但是……那可是呂布啊,站在天下所有武人之的男人!
萬人敵……
萬分欣喜的陳驀不禁握緊了拳頭,其實他也說不清萬人敵究竟是一個什麼樣的概念,只是一種感覺,一種對力量的把握,但是不得不說,即便是陳驀自身,亦感覺到了自己的變化,那一絲一縷卻至關重要的變化。
正想著,陳驀策馬躍過山澗,隨即,他的雙眉皺了起來,因為他看到,在不遠處的山澗河畔,竟有幾名身穿袁術軍甲冑的哨騎正圍著一位身披白袍、頭戴斗笠的女子,且頻頻出言調戲對方。
說實話,調戲、甚至是民女,這在軍紀渙散的袁術麾下軍中並不少見,至少陳驀曾經便听過過好些例子。
「爾等不去刺探敵軍情報,在此做什麼?!」沉喝一聲,陳驀策馬趕了過去。
或許是听到了陳驀的喝問,那五名身騎戰馬的哨兵轉過頭來,見陳驀身穿一身黑狼騎甲冑,面色大驚,畏畏縮縮地喚道,「陳……陳將軍……」
不得不說,當初下蔡陳驀孤身一人殺入亂軍之中,挾持袁術借此要挾其退兵的事跡,早已傳遍壽春,就連李綱等袁術麾下將也不敢貿然激怒陳驀,又何況是區區幾個哨騎?
緩緩策馬前,陳驀望了一眼那位頭戴斗笠的女子,隨即皺眉對那五名哨騎說道,「有這工夫,不如去泗水河畔探探曹軍動靜!——身為哨騎斥候,玩忽職守,該當何罪?!」幾句話就說得那五名哨騎冷汗淋灕。
「陳……陳將軍莫要動怒,我等這就去……」說著,那五名哨騎逃也似地策馬奔遠了,畢竟陳驀給他們帶來的壓力實在是太沉重了。
望著那五名離開的背影搖了搖頭,陳驀正要策馬回歸袁術大營,卻見那頭戴斗笠的女子微微一屈身,用帶著幾分感激的口吻輕聲說道,「多謝將軍插手相助,小女子感激不盡!」
本來陳驀已打算就此離開,但如今既然對方出言感激,他卻不好再就這麼走了,在猶豫了一下後,他翻身下了馬背,皺眉說道,「近日徐州不穩,戰事連連,我勸姑娘還是休要孤身一人在外行走,以免有何不測!」
「多謝將軍善言提醒,」白衣女子微微一屈身,隨即連陳驀疑惑地望著自己的斗笠,面紗下的嘴角不禁揚起幾分笑意,輕聲說道,「將軍很在意麼?」
「唔?」此時的陳驀正奇怪地打量眼前這位女子的裝扮,聞言一愣,待醒悟過來後尷尬一笑,歉意說道,「恕陳某冒昧了!」
「不礙事的,」女子搖了搖頭,忽然,她好似想到了什麼,用帶著幾分驚訝的口吻問道,「將軍姓陳?莫不是盛名于天下的潁川黃巾陳驀?」
陳驀愣了愣,聞言抱拳說道,「不才正是在下,敢問姑娘何以認得陳某?」
「非是認得,只是听說過將軍諸多傳聞……比如說,將軍心甘情願為一妖女驅使……」不難猜測,女子口中的妖女指的便是張素素。
听聞妖女二字,陳驀不自覺地皺了皺眉,心中有些不渝,一手牽著馬韁,思忖說道,「此處非久留之地,姑娘還是早早離去為好!」說著,便欲跨戰馬離開,卻听那女子在身後輕笑一聲,喃喃說道,「陳將軍……真的很特別!」
「……」陳驀聞言忍不住轉過頭來,詫異地打量著眼前的女子,他隱約感覺到,對方並非普通人家女子。
然而就在此時,出乎陳驀意料,那女子竟然微微點了點頭,低聲說道,「將軍想地不多,小女子並未出自尋常人家!」
猛然間,陳驀的眼中充滿了驚駭,望著女子難以置信地問道,「你……你如何知我心中所想?」
只見那女子自嘲一笑,幽幽說道,「據說在古時期,有一只青丘九尾狐,將軍听說過麼?」
「青丘九尾狐?」陳驀哪里知道這些,聞言搖了搖頭。
「是麼……」那女子微微嘆了口氣,隨即帶著幾分歉意說道,「將軍莫怒,小女子並非有意,方才言中妖女二字,絕非是出于惡意,再者,天下間可稱妖女者又豈是只有她張素素一人?」說著,她頓了頓,望著陳驀用一種莫名的口吻,低聲說道,「小女子天生便懂得讀心之術,能夠看到他人心中所想……」
「讀……」陳驀面色微變,下意識地退了半步,有些不知所措地望著那女子。
望著面色微變的陳驀,女子自嘲一笑,微微轉過身去,朝著北面而去。
「……」望著那孤單的背影,陳驀這才意識到自己方才的失態,情急之下,下意識地喊道,「姑娘且留步……」
「嗯?」那女子轉過頭來,疑惑地望著陳驀,卻見陳驀猶豫一下,抱拳施以一禮,歉意說道,「非是有意冒犯姑娘,實在是……」
「實在是匪夷所思,對?」女子咯咯一笑,用帶著幾絲自嘲的口吻笑道,「小女子不怪將軍,誰會容忍自己心中所想被他人看穿呢?況且,這種能力本就不該屬于常人擁有,也只有那只古時期的妖狐,才會擁有這般能力?」
听著那帶著幾許淡淡哀傷的話語,陳驀一時間說不出話來,卻見他女子轉頭瞧了他一眼,輕笑著說道,「將軍毋需為小女子擔憂,所謂世間之事,有得有失、禍福相依,憑著這屬常人所有的能力,小女子也曾借此多次化險為夷……」
陳驀聞言不禁苦笑一聲,因為他心中所想再次為對方看穿了,但是話說回來,他還是有些難以置信,畢竟這種事,實在是太過于玄奇了。
「真的……唔,姑娘真的能看透他人內心所想?」
「是呀!」
「那……陳某冒昧,敢問陳某此刻在想什麼?」
那女子錯愕地望著陳驀良久,忽而失笑地搖了搖頭,說道,「將軍在想,應該是某種詐術,咯咯,看來將軍並未相信此事呢!」
話音剛落,便見陳驀一臉詫異之色,在皺了想了想後,忽然又說道,「那……眼下呢?」
「將軍在想,此次我什麼不想,看她怎麼說!——咯咯咯,這回將軍信了麼?」
連續被對方說中數次,陳驀暗暗稱奇之余,不禁也有些尷尬,撓撓頭訕訕說道,「真……真想不到天下竟有此等奇事……」
女子聞言微微一笑,輕聲說道,「天下之大,何奇不有?有小女子這樣能夠看穿對方內心的人,也有將軍這樣胸襟坦蕩的豪杰!——實不相瞞,以往小女子所遇到的人,皆對小女子面紗之下的面容倍感興趣,然而在見識小女子讀心之術後,無不退避三分,視如蛇蠍……」
「面紗?」陳驀愣了愣,微微低頭瞧了一眼,這才注意到那女子面蒙著一層薄紗。
「將軍也很在意麼?——倘若是將軍的話,小女子並不介意取下面紗……」
「這……」陳驀搖了搖頭,因為他很清楚,對方之所以戴著面紗,無非是不想以真面目示人,如此,又何必強人所難呢?
「將軍如此為小女子著想,實叫小女子感激不盡,」說著,那女子微微屈了屈身,低聲說道,「小女子名寧,若是將軍不棄,可以寧兒相呼……」
「寧兒?」陳驀嘀咕一句,隨即忽然意識到此稱呼實在是過于親昵,面不禁有些尷尬,隨即,便听到那位叫做寧兒的女子忍不住咯咯笑了起來,仿佛惡作劇得逞般的那種得意。
听著那悅耳的笑聲,陳驀忍不住想到了張素素,因為他感覺眼前的女子與素素在某種程度很相似,比如說,喜歡捉弄人。
這在這時,笑聲止住了,那位叫做寧兒的女子望了一眼陳驀,低聲說道,「將軍想必還要事,小女子不敢打擾,就此告別!」說著,她頓了頓,用帶著幾分好笑的語氣輕聲說道,「將軍放心,或許他日我等還能有緣相見!」
此刻陳驀正想著日後還能不能再看到這個懂得讀心術的奇怪女子,被對方看破未免有些尷尬,但是就這麼放她孤身一人,陳驀也未免有些擔憂,是故與她一同步行來到了彭城外,直到在城外的樹林隱隱望見彭城那高聳的城牆,陳驀這才離開。
望著陳驀策馬離開的背影,那位叫做寧兒的女子微微嘆了口氣,喃喃自語著。
「是一個不錯的男人呢……」
話音剛落,忽然只听嗖地一聲,她身旁突然出現了一人身影,單膝叩地。
「是伍習麼?」女子沒有回頭,仍望著陳驀的背影。
「是!——陳驀此人對殺氣極為敏感,屬下曾與他交過手,是故,方才遠遠瞧見不敢靠近,累得主被幾個宵小所辱,伍習……罪該萬死!」
此人,竟然是當初在弘農行刺幼帝劉協、且與陳驀了交手一番後敗退的白波黃巾刺客,伍習。
「起來……吶,伍習,你……怕我麼?」
「……屬下不敢!」只見伍習死死地低著頭,額頭冷汗直冒,就連呼吸也有些急促。
見此,女子長長嘆了口氣。
「還是怕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