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平三年六月三十日,烏巢外圍--
「張頜、高覽二人听命︰主公有令,令你二人奪回烏巢,倘若此事有失,叫你二人提頭去見」
叩跪于地的張頜與高覽對視一眼,默默低下了頭
「末將……遵命」
收起了手中的將令,將它遞給張頜,前來傳令的袁紹心月復近侍馬繼扶起了張頜與高覽二人,期間壓低聲音說道,「兩位將軍,主公此次可是勃然大怒啊,望兩位將軍小心為上……」
「多謝提點……」張頜拱手道了一聲謝,言語中很是客氣,畢竟人家是主公袁紹身旁的近身護衛,又暗中提醒自己等人
在這個時代,君主身旁的護衛雖然權利不大,但是其能量可不得了,要是觸怒了這些護衛,以至于他們在君主耳畔說幾句對自己不利的話,那可是不得了,尤其是袁紹這等耳根比較軟的君主
不過幸運的是,這位叫做馬繼的袁紹護衛,似乎是比較傾向于張頜、高覽等人的,這使得後二者暗暗松了口氣
「對于淳于瓊、蔣奇二位將軍,主公有何指示麼?」在站起身後,高覽問了一個最至關重要的問題
要知道,淳于瓊、蔣奇這兩位袁將如今已落入陳驀手中,這使得張頜、高覽頗有些投鼠忌器,尤其是那淳于瓊,那可是自家主公當年的至交好友,倘若自己二人逼得太緊,使得那陳驀狗急跳牆一刀宰了淳于瓊,那可就……
一想到眼下袁紹的心情高覽不敢想象
「哎呀,高將軍啊,」听聞高覽這麼一問,馬繼苦笑一聲,壓低聲音說道,「小的多嘴,說句不該說的兩位將軍這是在給自己找麻煩啊,何以不直接上報那兩位將軍戰死呢?如今主公得知淳于瓊將軍未死,雖未曾在將令中言及,但心中卻希望您兩位將其搭救,這不是……」
張頜、高覽面面相覷,半響後張頜苦笑說道「這……事發突然,張某六神無主……」
說實話,奪回烏巢並不難,畢竟陳驀手中只有兩千黑狼騎,只要一波突擊,張頜與高覽憑借手中數萬兵馬便能輕而易舉地將此地拿下,問題就在于倘若他們發起進攻,那陳驀是否會放火燒糧,並且殺死淳于瓊、蔣奇兩位袁將呢?
要知道,那陳驀可是膽大包天的主,據說當年為黃巾時,連當今天子都敢殺,有什麼人是他所不敢下手的?
想到這里,張頜暗自懊惱怪自己多事,將淳于瓊與蔣奇尚且活著的消息呈遞到了主公那里正如袁紹護衛馬繼所說的,這不是給自己找事麼?
倒不是說他張頜人性淡薄只是在眼下這種自顧不暇的情況下,他哪里還有余力去想及別人
就在張頜暗自懊惱之時,袁紹心月復護衛馬繼好似又想到了什麼,低聲說道,「哦,對了,還有一事,主公已經暫緩強攻官渡之事,將攻略的重心放在這邊,為此,主公派文丑將軍率十萬大軍前來烏巢,總督對付濮陽青州兵之事……」
「文丑?」張頜愣了愣,皺眉說道,「你說,主公令文丑為此行主帥?那……那我二人呢?」
袁紹心月復護衛馬繼猶豫著張了張嘴,終究沒等說出什麼話來,但是他的意思,卻準確無誤地表達給了張頜、高覽二人
「看來主公當真是對我等頗為失望啊……」張頜苦澀地自嘲一笑,旁邊高覽也是長長嘆了口氣
見此,袁紹心月復護衛馬繼低聲提醒道,「此非是主公本意,乃是文丑將軍主動請纓,主公不忍拒絕罷了,文丑將軍與您兩位……唉,望兩位將軍謹慎處之,唔,小的先告辭了,還要回主公那里復命」
「哦,恭送馬侍衛……」回過神來的張頜連忙抱拳相送,身旁高覽亦是感激地說道,「多謝馬侍衛提點……我等一心為主公,望馬侍衛在主公面前多替我二人美言幾句……」
「哪里哪里……應當如此,如此,小的告辭了」
說著,馬繼翻身上了馬,帶著隨行的幾個袁兵望來路疾馳而去,只留下張頜與高覽,嘆息著望著那近在咫尺的偌大烏巢
「怎麼辦,老高?」在盯著不遠處的烏巢看了半天後,張頜低聲問道
「怎麼辦……」似乎是注意到了張頜眼中的冷意,高覽苦笑著搖了搖頭,壓低聲音說道,「事已至此,就算改口言淳于瓊、蔣奇二人戰死,恐怕主公也不見得會相信我二人所言?——主公的意思,多半是叫我二人順利解決此事,奪回烏巢,保障其中糧草,並搭救淳于瓊、蔣奇兩位將軍,這……這實在有些強人所難啊……」
「唔……」點點頭,張頜微微吸了口氣
倒不是說他二人怕了烏巢內兩千黑狼騎,只是據昨日混入烏巢的斥候來報,那陳驀分明已在烏巢營中每一堆糧草上都淋上了火油,一旦開打,雖說張頜與高覽能夠奪下烏巢,但是那陳驀也必然會在同時放火燒糧,自家主公想要的,可不是一座變成廢墟的糧倉啊
想到這里,張頜不禁心生怒意
「真該死——烏巢失守那是守將過失,與我二人何干?豈有此理……」
「噤聲」高覽咳嗽一聲打斷的張頜的牢騷,在細想了片刻後,沉聲說道,「事已至此,多說無用,既然主公已派了文丑過來,就讓他來做選擇」
不求有功、但求無過,或許這就是高覽眼下的想法
但是不管這麼說,這樣一來,倒是讓烏巢內的陳驀與黑狼騎大大松了口氣
陳驀佔據烏巢已經足足三日了,說實話,就連他也沒想到襲擊烏巢一事竟然會是那樣的順利說到底,這顯然要歸功于烏巢守將淳于瓊宿醉未醒說來有些可笑,當陳驀帶人闖入帥帳時,他實在難以想象那個在帳內喝得酩酊大醉的家伙,竟然會是烏巢這十萬兵馬的統帥
這真是天無絕人之路啊
「大哥,將軍……」
當陳驀站在營中望著四周堆積成山的糧草時,王充、劉闢、龔都等人帶著黑狼騎走了過來,抱拳說道「我等已在每一堆糧草上都淋上了火油,並且將這個訊息傳達給了張頜,想來那張頜一時半會也不敢輕易進攻」
「唔,」陳驀點點頭,沉聲說道,「張頜不是容易對付的家伙叫將士都警惕一些在營內多置篝火,尤其是在夜里,倘若他當真敢進來,不必稟我,當即放火燒糧」
「是」驍將王充抱拳領命,反觀龔都卻有幾分猶豫,遲疑問道「陳帥,當真要放火燒?」
陳驀聞言望了一眼龔都,他知道龔都在顧慮什麼,畢竟烏巢兩面環山,一面臨澤,唯一的出路又被張頜率軍做堵截,這要是真放起火來,烏巢的糧草袁紹顯然是得不到了但關鍵是,黑狼騎又如何能在這大火中存活下來呢?
「必要時從烏巢澤突圍」在想了想後,陳驀沉聲說道
龔都張了張嘴繼而嘆了口氣,也難怪,雖說南面的烏巢澤並不是一個合適的退路,但是比起在烏巢被大火燒死,從南面突圍好歹會有幾分生機,當然了,前提是張頜不曾提前派人堵截
在向眾將交代了幾句後,陳驀便再次打發他們去烏巢各地監視張頜的動靜,畢竟烏巢的佔地太大,而黑狼騎卻只有寥寥兩千人,光是防守,都極為吃力,以至于,有些地方甚至只有兩三名黑狼騎把守,這使得黑狼騎的將士們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畢竟,一旦有何疏忽被張頜抓住,那可是萬劫不復的絕境啊
「唰」
陳驀施展縮地來到了一堆糧草的頂端,登高放眼望向四周,關注著張頜、高覽二人兵馬的一舉一動
望著烏巢西邊那黑壓壓一片的數萬袁軍,陳驀的心情很是沉重,唯一讓他有些安慰的,那就是張頜、高覽二人並沒有當即前來攻打,或許他們頗為在意營中的糧草,以及那此刻被關押在庫房的淳于瓊、蔣奇兩名袁紹部將
「能做的,都做了,剩下的,就看素素何時能率青州兵趕到了……」
如此心驚膽戰地過了兩日,一轉眼到了七月二日,然而出乎陳驀意料的是,張素素的青州兵依然未見其蹤影,相反的,文丑卻率領十萬大軍抵達了烏巢
對于陳驀而言,這不是一個好消息,而對于張頜、高覽二人而言,這亦不是一個好消息
「末將等……見過文將軍」
在烏巢西邊的駐扎地,張頜與高覽親自迎接了文丑,要知道張頜、高覽與文丑在官職上不相上下,在以往根本不必如此低三下四地去親自迎接,但是由于陳驀連番叫張頜、高覽吃癟,使得這兩位河北名將在袁紹心中的地位急劇下降,這不,文丑趁機前來奚落二人
「啊呀,叫張、高兩位將軍相迎,文某愧不敢當啊」
話是這麼說,但是看文丑的表情,卻絲毫沒有那個意思,相反地,他很坦然地接受了兩人一禮,隨即裝模作樣地說道,「受主公所命,文某率軍前來圍剿陳驀以及張素素這兩個當初的黃巾反賊,不得已要委屈兩位咯……」
張頜與高覽對視一眼,他們哪里會不明白文丑話中的譏諷,只是礙于眼下形勢比人強,只好不得已壓下心中的自尊,低頭抱拳
「文將軍言重了,將軍既為此行主帥,末將二人……自是有令必遵」
「如此倒好」坐在馬上的文丑得意地俯視著站在地上的張頜、高覽二人,絲毫沒有下馬的意思,揚鞭一指烏巢,裝模作樣地說道,「本將軍來問你等,主公叫你二人奪回烏巢,為何過了些許日,你二人卻遲遲未動,莫不是暗通曹軍?」
這就開始了麼?
張頜心中暗罵一句忍著火氣,抱拳說道「將軍明鑒,那陳驀扣押淳于瓊、蔣奇兩位將軍,是故,我二人投鼠忌器,不敢強攻,唯恐那陳驀見事急,放火燒糧並加害兩位將軍性命」
「荒謬」文丑揚手一記馬鞭抽在張頜肩膀,冷笑說道,「你張頜平時不是很有能耐麼?怎麼,區區一個陳驀就叫你嚇破膽了?」
感受著肩膀上火辣辣的灼痛,張頜面色鐵青,眼中隱隱浮現出幾分殺意見此高覽面色微變,一把拉住張頜伸向佩劍的右手,陪著笑說道,「將軍說的是呢,那陳驀確實有幾分本事,我二人難以對付,不過如今將軍親自趕到想來那陳驀也活不長久」
「那是自然」文丑冷哼一聲,用滿懷恨意的目光望了一眼烏巢
說實話,文丑之所以主動請纓前來烏巢的原因,除了要奚落張頜、高覽一番外,主要的,就是為了殺陳驀替顏良報仇,正如張頜與高覽的關系那樣,顏良、文丑那也是情同手足如今顏良被陳驀所殺,文丑又豈會善罷甘休?
「今日文某便要為我那兄弟報仇雪恨」咬牙切齒地說了一句,文丑環首望向張頜、高覽二人冷聲說道,「張頜、高覽,本將軍命你二人當即攻打烏巢」
話音剛落,便見張頜、高覽面色微變
平心而論,張頜、高覽二人本來的打算是想將這個難以抉擇的問題丟給文丑來解決,但是沒想到,文丑也不是傻子,不但看破了二人的打算,借機將了二人一把,叫他二人去強攻烏巢
說實話,在眼下這種境況,無論是文丑也好,張頜、高覽也罷,他們都知道,一旦大軍進攻烏巢,那麼佔據烏巢的陳驀勢必會放火燒糧,並且殺死淳于瓊、蔣奇二人……
這該死的家伙,分明是有意要將我二人往火坑里推啊
張頜眼中怒火越來越盛
或許是注意到了張頜眼中的幾許殺意,文丑舌忝了舌忝嘴唇,冷笑說道,「怎麼,張大將軍莫不是有何不滿?」
「義」高覽低喝一聲
望了一眼高覽,張頜長長吸了口氣,抱拳說道,「末將……遵命」
「哼——既然如此,你二人還在等什麼?」文丑冷哼一聲,或許他心中還感到有些可惜,畢竟倘若張頜抗令不尊的話,那麼他就可以以一軍主帥的身份,將張頜處斬
抱了抱拳,張頜與高覽退了下去,無可奈何地準備攻打烏巢事宜,不得不說,他二人的心情很是沉重,畢竟鑒于那陳驀必然的反應,他二人即便奪下了烏巢,也不過只是一個空殼罷了,如此一來,袁紹又豈會輕饒二人?
他二人眼下唯一希望的,恐怕就是袁紹在處罰他二人的時候,心情稍稍有些回復,否則,實在是不敢想象……
而這邊袁軍一有動靜,烏巢內的黑狼騎當即便有所察覺了,當張頜率領著數萬袁軍來到烏巢時,陳驀早已叫麾下黑狼騎舉著火把嚴正以待
遠遠望見陳驀眼中那帶著幾分威脅的目光,張頜氣個半死
要不是你,老子豈會受那莽夫鳥氣?
威脅?
哼,你要燒就燒
就算我張頜日後會被主公所斬,但是今日,我先宰了你,以報近日來心中惡氣
想到這里,抱著破罐破摔打算的張頜,甚至沒有與陳驀有一句廢話,當即便抽出了腰間的佩劍
「給我殺」
一聲號令,數萬袁軍如潮水般殺入烏巢
望著張頜那殺氣騰騰的表情,陳驀一時間竟有些驚愕,他哪里會想到張頜此刻的心情,心中一愣間,張頜已殺至面前
「鐺」兩柄佩劍砍在一處,感受那股來自劍身上的強大力道,陳驀咬緊牙關,沉聲說道,「張義,你就不怕我放火燒糧麼?」
「怕?」此刻顯然已經豁出去的張頜聞言冷笑一聲,反口譏諷道,「有能耐你就給我下令放火——放啊,你小子不是打算與我等功歸于盡麼?我就給你這個機會」
「你這家伙……」陳驀眉頭一皺,正要說話,忽然听四周慘叫連連,回頭一看,卻發現自己麾下黑狼騎,竟然在如此短的時間內便戰死了數百余人……
也難怪,即便黑狼騎再是勇武,但是終究不過兩千人左右,而此刻他們所面對的,卻是張頜麾下數萬袁軍,兵力的懸殊,太過于巨大了……
「放火」一劍將一名殺至自己面前的袁軍劈成兩半,陳驀沖著身後黑狼騎沉喝道
來真的?
張頜愣了愣,說實話雖說他剛才那麼說,但是心底,恐怕也有幾絲對于陳驀不敢下令放火的期待,但是見陳驀這般下令,他心中最後一絲冷靜也蕩然無存
望見營中的糧草堆已被黑狼騎將士陸續點燃,此刻的他已近乎絕望,畢竟,烏巢糧草被燒,即便他能奪下烏巢,他日袁紹也不會輕饒他,處斬,或許已是他張頜唯一的結局
但是在此之前……
「有種——老子今日死也要斬了你」
雙目中隱隱浮現出幾分血紅,凶性大發的張頜,竟然在一時間死死壓制陳驀
而與此同時,高覽亦率軍趕到,在殺退黑狼騎的同時,他當即下令救火,只可惜那些糧草堆都被陳驀下令淋上了火油,又豈是輕易能夠撲滅的
一時間,烏巢大亂,袁軍士卒與黑狼騎將士殺做一團,又兼火勢沖天,已恍如人間地獄一般
「不對啊,不應該是這樣啊……」
望著四周的廝殺,龔都一臉的難以置信
為什麼張頜會進兵?
自己一方明明當著他的面在糧草上淋上了火油……
為什麼陳帥會下令放火?
那不僅僅只是震懾張頜的手段麼?
還有……
為什麼……
為什麼青州兵……
沒有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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