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山已經向班納海匯報了平安格格的蹤跡,班納海斥責阿山太不小心,明明已經見到了平安格格,為什麼不直接把格格帶回來。阿山沉默,不是他沒有想過,只是他不能。玉劍書生唐天瀾的底細,阿山早已模了清楚,當看到唐天瀾那樣保護平安,阿山的心里不覺暗暗稱贊唐天瀾,他在心中揣測,唐天瀾定不知道平安是個公主,自己若冒冒然上前強行帶走平安,難免要和唐天瀾刀兵相見,反倒不好。如此,自己先走一步,反正他們都是要進入盤蛇谷的,等到了盤蛇谷,皇上已然在了,到時父女相見,平安格格自然會回到皇上身邊,也省的他和唐天瀾刀兵相見了。但是這些話不能說給班納海,頭領有頭領的想法,訓斥自己也是對的。
班納海訓斥完阿山,長嘆一聲。
「阿山,我不是不明白你的用意,你想不動刀槍將平安格格引入盤蛇谷,等到父女相見,一切都好了,可是你想過沒有,平安格格身邊的玉劍書生是個什麼人,他可是上了我們名冊的人,這樣的人若是見到了皇上,你難保他不會臨時生出異心。他保護平安格格,焉有不是利用格格的道理,焉有不是挾持格格的道理?格格沒經過什麼世面,乍見到有人對她好,自然掏心掏肺,明日他們若是一同進到谷中,和皇上相見了,玉劍書生若是要行刺皇上,那我們豈不是罪人?」
班納海一席話,說的阿山後脊梁發涼,他只想著平安格格安然無恙的到皇上面前就大功告成,沒有想到這里面還有這麼深的問題。阿山霍然站起。
「屬下愚鈍,思慮不周,屬下這就前去帶回格格。」
「算了,天就要亮了,左右格格今天就要進到谷中,就要和皇上相見,到時再說吧。只是,你須格外小心,保護皇上的安全。內線傳信,已經有人往盤蛇谷靠近了,都是武功高強之人,你,將功補過吧,但願明天皇上能勸回平安格格,我們能夠安然回到行宮。」
說話間,天亮了,第一縷陽光照在了西山之上,山上山下,成了截然不同的顏色,山上明媚,山下晦暗,康熙已經信步出了臨時帳篷,看著谷中流轉的陽光,深深吸了幾口空氣。
「千山鳥飛絕,萬徑人蹤滅。這麼好的景致,竟然被世人遺忘在光陰之中了。可惜呀,可惜。」
康熙抬腿往落雨亭攀登,落雨亭就建在谷中一座突兀的山上,那座山在群山疊嶂中略顯矮小,但卻獨有一份秀氣,而且三面與山相連,另一面卻是懸崖,落雨亭就建在懸崖之上。當初,康熙在它上建落雨亭,一半是因為站在山頂能看到黃泥庵,另一個原因也在于山帶了江南的秀氣,半山腰處有一股清泉,潺潺而下,常年不衰。深山幽谷,泉水叮咚,如果他不是一個皇帝,是否,他會像徐霞客一樣,是個寄情于山水的詩人呢。
康熙在山泉處洗了洗臉,泉水甘甜卻刺骨,康熙心里默念著楊萬里的詩︰泉眼無聲惜細流,樹陰照水愛晴柔。
整個西山都被陽光照到時,康熙登上了山頂,已經站在了落雨亭中。眺望遠處,山或明或暗,自成一景,耳邊除了泉水嘩嘩,或者鳥鳴聲聲,就再也听不到一絲聲音了。站在落雨亭中,望向懸崖,山風浩蕩,煙霧繚繞,山壁上灌木叢生,參差不齊,鳥鳴山更幽,懸崖之下是什麼景象,康熙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康熙看著落雨亭中的一切,心生感慨。當日若不是洛語葶救了自己,自己焉能再次站在此處?亭子的一根柱子上有刀痕,定是那日刺客砍的,出亭子東南一角有些塌陷,定也是那天所為。康熙手扶著柱子上的刀痕,心中默念洛語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