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凡直視著龍皇,那雙眸子中不帶一點色彩,仿佛其中的感情都已隨著龍皇的話語而失去。
他低著頭,額上的血紅色龍角更顯眼地擺在龍皇面前,使龍皇的眼楮微微一縮,似乎那對龍角對龍皇來說,比陽光還要刺眼。
「你既然無論如何都看不起我,又為何將我生下?」敖凡沉下聲音道。
「凡兒。」听敖凡那樣說,方雪不由輕喚道。
「母後,什麼都別說了。」敖凡搖搖頭,略帶自嘲地道︰「我知道,在這個家中,我是多余的,可有可無。」
說完,他猛然站起,甩袖離開。
「凡兒,凡兒!」
「哥哥!」
後方,方雪和小靈兒不停地喊著他,他卻無法停下腳步。
「都喊什麼,讓他走吧,本皇竟然會有這種孽子。」龍皇的聲音傳出了玉膳殿,遠遠地散開。
敖凡的不幸,便是他生在皇室!
如若他只是生在普通龍族的家庭,也不會有這麼多波折,而是能安穩平靜地生活下去。但他卻生在了皇室,還是以下階神獸紅龍的身份出世,便注定了他日後的道路無法平靜。
滿懷傷心地離開玉膳殿,敖凡在黑夜下,隨意走入一處回廊,毫無目的地走著。
沿途的風景,他未去欣賞。他沉浸在自己的心神中,感覺無比的孤獨,寂寥。
自小開始,他因身為紅龍,又生于皇室的關系,使得根本沒有其他龍族願意和他為伴。地位高的,看不起他紅龍的血統;地位低的,卻也因為他的身份原因而不會與他相交。
由始至終,除了小靈兒還依戀他,方雪心疼他,方寒偶爾看看他外,再無他人是他熟悉的。龍皇對他來說,也如同陌生人一般。本應親近的父子,卻如天涯阻隔,相望不見。
「砰!」一道撞擊聲忽然響起,似靜夜的鐘鳴,那般清晰。敖凡瞬間回過神來,向前看去。
原來不知何時,他已來到一處轉角之地。在轉角另一邊,一位婢女抱著一壺酒,腳下地面有一個剛剛停止抖動的盤子。
很顯然,這婢女是托著那壺酒行走,所走方向也應該是玉膳殿。只是在轉角時,與敖凡意外相撞,酒壺險些掉落,被她及時抱住,底盤卻滾落在地。
敖凡沒有在乎落在地上的底盤,他的目光落在那位婢女的臉上,看出這是一位相當清秀的女子,更是看見這位婢女額上無角,竟已入了道境。隨後他心中苦笑自己連一個端酒婢女也不如的同時,又將視線落在了婢女環抱的酒壺上。
這時,那位婢女也看清了與自己相撞的人是誰,臉色立即一變,連忙道︰「皇子陛下。」
敖凡沒有說多余的話,指著酒壺道︰「這是送去玉膳殿的嗎?」
「是的,皇子陛下。」婢女快速回答道。
敖凡突然一笑,盡管面容稍顯稚女敕,但那抹笑容卻包含了即使成熟人也難有的憂傷。他直言道︰「直接給我,不用送去玉膳殿了。」
那位婢女哪敢忤逆敖凡的話語,酒壺在下一刻便到了敖凡的手中。
他舉起酒壺,大飲一口,帶著一點甜的味道讓他忘卻了外物,沉浸在酒中。
這是他第一次飲酒!
在過往,他根本不曾飲酒,也不知道酒的味道。但此刻,他心里卻明白,自己已經喜歡上了酒。
敖凡沒再去理會婢女,順著回廊繼續漫無目的地走去。
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中,那位婢女才敢動身,撿起落在地面的底盤便往玉膳殿跑去。
「你只是一只紅龍,下階神獸紅龍……」
不由自主地,敖凡再次想起了這句話,登時感覺內心如被刀芒掠過,刺痛無比,感應是那般強烈。
他只能不停地向著口中灌酒,似是想要飲盡壺中的酒。但這酒壺,卻也不是一般事物,它被修為高深者制造出來,其中竟有海納百川的功效。雖然事實沒有那般驚人,但顯然不能以酒壺的體積來計量壺中的酒。
敖凡明白這些,所以他不停地喝著,希望以此來灌醉自己。
不知何時,天色漸漸曉白,周圍不再是無盡的黑,而是有了一點光芒,照亮那個單薄的紅色身影。
與此同時,天邊的烏雲滾滾而來,龍域內少見的一場雨,便如此落了下來。
那一刻,敖凡根本就無法躲避,也沒有作出躲避的動作,瞬間被打濕了衣裳。冰冷的雨水從他的衣裳內透入,使肌膚無比寒冷,正如他肌膚之內,那顆同樣寒冷的心。
被這股寒意一激,他因飲酒而有些醉意的頭腦又清晰了起來。望著茫茫大雨,他突然放聲大笑起來,也不知在笑些什麼,是笑自己,還是笑他人。他的笑聲傳出很遠很遠,連龐大的雨聲也無法遮蓋。
「為何?為何上天待我如此不公,我到底是得罪了誰,竟落得如此下場。」敖凡沒那酒壺的那只手緊握成拳,猛地向土地上轟去,一處小洞就此出現。
龍皇的言語,在他腦海中,無論如何也無法忘記。他想借酒醉來遺忘,但連手中酒,卻也無法幫他,誰還能來助他?
他抬起頭,仰望蒼穹,目光中帶著一股倔強,決不服輸的意味。仿佛那遙遠長空,他終會去翱翔,那廣闊天地,他定能夠踏出。
只可惜,那萬丈的豪情,此刻即便給了他,也無作用。所有的一切,都是建立在實力的基礎上。
或許他以後能有強絕的實力,但這時他卻沒有,他只擁有因身為神獸,而比普通人強大許多的體魄。他的修行,才剛剛踏上征途,隨便來個凡境一重的人,都能擊敗他。
忽然間,他發現周圍的環境似曾相識,不由仔細回想起來。那荒蕪的山上,下著大雨,周旁有一片竹林,隨風搖曳。
敖凡突然抖了抖,不是因為寒冷的緣故,而是他認出了這里是何處。
依稀記得,年幼無知時,他和小靈兒在這發生了什麼事。每每想起,他心中便會有幾分愧疚,感覺如何也無法彌補。
他淋著大雨,干脆就這麼坐在地上,一口接著一口地喝酒,酒水不斷從他的嘴角滑落,和雨水混合在一起,落在地上,也落在他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