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音城中,此時朦朦朧朧,被一片水霧所包圍,難以目視。整個空間中,都帶著一點潮濕之意,水滴觸踫壁牆房檐而產生的清脆叮咚聲,亦是不絕于耳。
厚厚的雲層堆積在半空,灰蒙蒙的,瓢潑的大雨,揮揮灑灑,在這片空間落了下來,將大地打濕一片。路上的行人少了許多,大多都是凡人,但仍有少許的在走動。而修道者們,則根本不會去懼怕區區大雨,行走雨中如在晴天,任何雨水都無法近他們的身。
城西西湖,湖水上因無數雨點落下,產生了點點漣漪,在水面上蕩漾而出,顯得十分美觀。湖面上船舫四起,隨波逐流,與往日相比亦是不曾減少。
西湖水畔,柳絮紛飛。散在蒙蒙的水霧中,顯得如真似幻,難以琢磨。
草地上,綠草鮮明,清脆欲滴,鋪得滿滿的,一直延伸到一旁的灰石道路邊,戛然而止。一綠一灰,在此涇渭分明,誰也沒有逾越,顯得清晰而明白。
此刻,從高空肆意飄灑而下的雨點紛紛揚揚,打在那條道路上。道路盡頭,一道身影緩緩走來,在模糊中逐漸清晰,慢慢接近。
敖凡撐著油紙傘,壓低高度堪堪達到頭頂,遮住了自己的面容,行走在城西的街道上。他知道,瑰寶之事干系重大,華天寺諸人肯定不會輕易放過,也許此刻稀疏的大街上,便有幾人是華天寺的人,仍在四處找尋他的蹤跡。這使得他不得不萬分小心,避免被發現。
他穿著一身普通的白袍,沒有多余的裝飾,就仿佛是路邊隨處可見的那種,事實也正是如此,能夠很好地掩蓋他的蹤跡。他白色的靴子踩在地上,水花四濺,一切顯得十分自然。
走過街道,他來到了西湖畔的草地上,最後靜靜地站在一棵垂柳下,拿出紅葫蘆喝著已盛滿的酒,同時等待。
雨傾盆而下,越來越大,打在湖面上的漣漪也越來越多,像是不停在跳動一般,顯得頗為奇異。岸邊敖凡靜靜佇立,不住地喝著酒,除此外再無其他動作。
良久,天色顯得更加昏暗,稍微遠一點的環境,幾乎也無法看清,一切顯得是那般朦朧,讓人感覺不真實。在敖凡的等待中,終于有一道人影從草地上走來。
清清如約而來,她告別酒肉和尚和空禪大師來到此處,絲毫未引起兩人的注意。畢竟,她已不是第一次要離開普天寺,一切顯得十分正常,根本不會讓人懷疑。
出門在外,她始終在臉上蒙著一層面紗,真容不現于外人,顯得神秘又迷人。她踏青而來,白衣飄飄,像是畫中才會出現的女子,是那般的完美。
揮灑而落的雨水,密密麻麻,天衣無縫般地布滿大地。但當落在清清的頭頂一尺距離時,卻如同產生了靈性,分流向兩邊落去,一絲未沾上清清。
反而流動往兩邊的雨水,沿著她的身軀緩緩下落,顆顆雨滴晶瑩如珠,閃爍著明媚的色澤,襯托得她猶如水中仙女,超然萬分,給人一種不真實的感覺。
啪嗒的雨聲中,清清走近而來,閃動著大眼楮問道︰「我已經答應你而過來了,你是不是把要提的三個條件告訴我呢?」
敖凡並未停止飲酒,在油紙傘下的面孔抬起,一雙黑白分明的眼楮十分清明平淡,嘴角卻微微一勾,道︰「你何必要這麼快知曉答案呢?心中莫非已急切到這般地步?不如我們坐下來,好好欣賞風景,至于我所想的條件,先放一放。」
清清怔了一怔,不太明白敖凡的意思,但還是听從他的話語。她素手輕撫,一股元氣波動微微蕩漾,卷向了一旁一塊奇石上,將上面的水漬盡皆卷起,使其變得干燥。
敖凡和清清坐在了岩石上,面向西湖。他們上方,來自無垠天宇的雨水不斷落下,連綿幾乎成線,但最終均被敖凡手撐的油紙傘擋下。因傘不夠大,清清也未施展元氣護身,他們便同在油紙傘下,距離十分接近。
相比于曾經,如今的清清對敖凡不會有多少抗拒了。記得曾有一夜清清找到敖凡之際,仍不願意與他近身,不想時光匆匆流逝,他們已是相挨而無異樣感覺。
「你想和我說什麼呢?」清清不解地轉過腦袋問道,心思單純的她不會有太多主見想法。
敖凡淡淡笑著,一邊飲著酒,一邊說道︰「也沒什麼,我只是面對這美麗西湖,心有感觸罷了。如此美景,並不好見啊。」
清清聞言笑了笑,道︰「是呀,這里的景色的確十分美麗,常年居住在這的人,很多就是為了能經常目睹美景而駐留的。」
「是嗎?」敖凡目視西湖,悠悠地道︰「只是再美的景色,也如同過眼雲煙。人總不可能始終停留在一個地方,終歸是要往前走的。天大地大,若是被局限在一個小小的地方,那此人一生注定只能平凡。」
清清眨眨眼,問道︰「那你是想要平凡地生活,還是向往不平凡的一生呢?」
敖凡目光縮動,其間隱隱有光芒流轉,道︰「我之一生,注定不會平凡,周圍的一切因素,讓我不得不沖破平凡的枷鎖。但在不平凡的同時,伴隨而來的是無數的苦難。生離死別,是我的下場,我早已感覺太累了,因為我背負的實在太多了……」
敖凡緩緩地說著,也不知為何,像是被圍堵的心事得到了宣泄口,將一切內心之事都發泄出來。他說著,清清听著,一言不發,只是靜靜地傾听,心隨他的話語而動,越來越復雜。
直到最後,敖凡說得累了,喝一口酒,靜坐岩石上觀看西湖,不再說話,眼里閃動著莫名的神采。
清清亦是低下頭,一言不發,她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只覺得四周的氣氛突然變得壓抑,令她的心有些亂。
敖凡突然又笑笑,轉過頭來對清清說道︰「我是不是說的太多了。好吧,多余的話我不說了,我還是告訴你我所想的三個條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