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若抬起頭，愣愣地看著平日里眾人敬為天神的師父因心痛而緊鎖的雙眉。終于從那苦澀的齒間勉強擠出了幾個字︰「師父，我想哭……」
上次，若兒親口告訴自己飛兒走了的時候，她不過是一個人默默地流著淚，溫順得像一只膽怯的小獸。那時候，姜止水寧願若兒嚎啕大哭，安靜得讓他心驚。
姜止水輕輕攬過杜若，讓她的腦袋深深地埋進自己的懷里︰「若兒，你已經很多年沒有在師父懷里哭過了。這里沒有外人，在師父面前，你便大聲哭出來吧。師父會一直陪著你，就像陪著我最心愛的小女兒。」
杜若听得師父的話語，再也忍不住，終于痛哭出來。他的眼底流過縷縷悲涼，他將杜若攬得更緊了些，若兒，別怕，師父一直都在。
「哭吧，哭吧，免得將來到了欲哭無淚的時候便太悲哀了。」
飛雪漫天，傾覆了整個世界，再找不到來時的方向。
「該死！我竟破不了這結界！」秦焜氣惱地揮出闢邪劍，劍氣過處，覆滿積雪的僵硬如鐵的土地轟然裂開，卻劈不開混沌的天空和未來。
「秦……師兄，先別急，你也歇息一下，我們一起想辦法。」蕭落的魂魄已淡得像一縷薄霧，她卻依然關切地注視著秦焜。口中叫慣了的「秦焜」已悄然被一聲「師兄」所取代，只是暴怒中的秦焜渾然沒有察覺到。
秦焜沒有回頭看她，獨自對著空無一人的雪地怒吼道︰「沒想到我秦焜竟會被一個小小的結界困住，真真可笑至極！可笑至極！」他盛怒之下的狂笑，竟震得天地間的雪花四下逸散開來，蕭落猶感到耳膜隱隱發麻。
「師兄，你……」蕭落擔憂而有些畏懼地看著這個素來冷靜沉穩的人，突然覺得她從來都不曾真正地了解秦焜。
「哈哈！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既要亡我，又何必生我？既要滅我，又何必給我驚世的才華？天賦異稟又如何？竟為此等螻蟻所困！生我秦焜何用？」
曾經的那個少年，會陪我在千葉齋看書到天明，會為我在黑暗中點亮一盞燈，會讓我牽著他柔軟的衣袖，會在仰望天空的時候忽然回過頭來對我笑，笑容里有幾分狡黠，幾分戲謔。他，真的是你嗎？
天地忽然劇烈地顫動起來，整個大地像是陷入了某種深刻的絕望，有撕裂的聲音不斷從土地內部傳來，如將死之人最後一刻的喘息。
「什麼？」秦焜親眼目睹著這一劇變，一時間也不能參透究竟發生了什麼。
蕭落不顧一切地奔向不遠處的秦焜，這一次，我再也不要和你分開。秦焜雙眉緊蹙，警惕地環視著四周，便是蕭落已撲入他的懷里也渾然不覺。
「師兄，其實我從來都沒有恨過你。」蕭落的聲音被劇烈的斷裂聲掩去了大半，秦焜听得只言片語，只是含混地應了一聲，雙眼尖銳如鷹地盯著腳下的土地，並沒有看懷里的女子一眼。
蕭落的心一沉，雖然知道他此刻無暇顧及自己的感受，但心底依舊無法徹底釋然。她強迫自己離開他的胸膛，持起玉簫與他一起去面對。
秦焜猛然想起了什麼，雙目一亮，一把抓過蕭落的肩匆匆問道︰「你之前告訴我說的，那個引你入結界的人說這里是什麼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