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落雙手提著裙裾,穿過清淺的晨曦,一路小跑地奔向秦焜的屋子。快到浣月池的時候,她走近池邊,探身看向水里的倒影。她仿佛看見了秦焜那張帶了三分戲謔七分寵溺的笑臉,雙頰不禁微微一紅,對著搖曳在水面的倒影痴痴一笑。
水面浮現出一個飄然出塵的身影,蕭落一驚,凝神看去,卻看到了師父疲憊的臉龐,他的眼神竟是那麼落寞,那麼悲傷。
「師父!發生了什麼事嗎?」蕭落立刻轉過身,不安地詢問道。
姜止水看著蕭落清洌的眼眸,心中劇烈一顫,終是欲言又止。蕭落依然像小時候一樣,不解地拉著師父的衣袖,輕輕扯了扯,低聲喚道︰「師父,有什麼事就告訴落兒好不好?」
姜止水抬起手,愛憐地撫過蕭落的頭頂,眼神一凜,嘆息道︰「落兒,這件事對于你來說,未免太殘忍了些。這便由師父親口告訴你,你要答應師父,不論如何你也不能亂來,休要為難了自己。」
蕭落心里的不安來得更強烈了,她隱隱猜到了些什麼。她緩緩松開手,一臉希冀地看著姜止水,心里依舊懷了一絲僥幸,只要與他無關就好。
「焜兒他走了,或許不會再回來了。」
之後姜止水又說了些什麼,蕭落全然沒听得進去。她轉身看向煙波浩渺的浣月池,卻什麼也看不見。
他走了,她的心忽然就空了。
「走開走開,別擋著爺的道。」一個身材頎長的年輕男子嚼著一根野草,扛著一頭死鹿大搖大擺地走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煞是引人注目。
他的臉龐被一頭亂蓬蓬的烏發擋去了大半,那蓬野草似的亂發僅用一根稻草隨意地一綁,稻穗在他腦後隨著他的腳步上下起伏著,引得幾名路人掩口而笑。
他毫不在意地從眾人或鄙夷或戲謔的目光中大步跨了過去,一身破舊不堪的粗布衣衫招搖地擺動著,無數裂口像一張張大笑的嘴,回敬著眾人的嘲笑。
「呸!一點肉味也沒有!」他將口中的野草狠狠吐在地上,又在上面使勁跺了兩腳,這才抬起頭看看酒樓的招牌,頭發一甩,大步踏了進去。
他扛著死鹿闖進客棧的時候,頗有山大王率領自家兄弟大劫一票後得勝還朝的氣勢。他也曾苦笑著說,可惜扛的不是壓寨夫人。
「啪!」一頭壯實的死鹿重重砸在櫃台上,驚得掌櫃手中的算盤珠子亂作一盤。掌櫃一把扔下算盤,驚魂未定地打量著面前的死鹿,一個懶洋洋的聲音從死鹿身後傳來︰「喂,這是我今天剛打的,出個價!」
待掌櫃看清了那蓬野草下的臉,立時氣不打一處來︰「又是你這個無賴!白吃白喝不說,還經常發酒瘋擾了客人用飯。我說我也沒得罪過你啊,你為什麼非得跟小店過不去呢?」
那個男子拔開遮住眼楮的一團污發,死皮賴臉地笑道︰「我說掌櫃的,我修慶又不是白吃白喝你的,還不是每天費心費力地給你招攬生意來著?這不,我又辛辛苦苦地給你打來只野鹿,這還新鮮著呢,你看著辦,隨便給個一兩半兩的也就夠了!權當是修爺幫襯你的。」
掌櫃的面皮漲得發紫,他把賬本一推,斥道︰「去去去!你當你是春風樓頭牌還來給我攬客啊?你別把我的熟客都逼走我就謝天謝地了!小店利微,供不起你這尊大神。你啊,還是扛著你的死鹿有多遠滾多遠吧,千萬別再踏進小店半步,小人逢年過節一定記得給您燒柱高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