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我從來都知道,卻始終欺騙自己說,弟弟會回來的。待到我騙得過自己那天,或許也騙得過上蒼,那個時候弟弟就會回來。可惜我連自己都騙不了,你又何必重新戳穿我自欺欺人的謊言?
蕭落的眸色一冷,手中的承影劍迅速揮落下去。劍身寒徹骨髓,飛微微打了一個寒顫。腰間一涼,他的衣襟已被蕭落挑破。
「你腰間別的那管血玉簫呢?」蕭落驚疑不定地問道。
飛緩緩別好殘破的衣襟,低頭答道︰「弄丟了。」
蕭落的臉色霎時蒼白如紙,她連連後退了幾步,眼淚毫無預兆地滑落臉頰,頃刻間已然濕了衣襟。飛擔憂地伸手去扶她,她淒然一笑,甩開飛的手,淡淡說道︰「爹爹當年親手為我和弟弟各打造了一管玉簫,一碧一朱。」
「爹爹尋遍天下,才訪得至寒至暖之玉。爹爹說,我的性子清冷,微寒;弟弟的性情純真,微暖;這兩管玉簫正如我姐弟二人一般。血玉簫是弟弟最為珍愛之物,如今我卻連保留了弟弟最後一絲氣息的東西都弄丟了。」
「你。」飛的喉嚨里滾動著幾個模糊的音節,終是被他咽了下去。他不安地看了蕭落一眼,迅速別過臉,抱著劍大步離開了。
淚水模糊了整個世界的輪廓,眼中最後一線色彩泯滅在紛紛揚揚的大雪中,再尋不到。蕭落仿佛置身于冰窖一般,周身寒冷得近乎絕望。她的唇邊綻開了一朵艱澀的笑容,弟弟,你在那邊冷不冷?
堅實的胸膛溫熱如火,一雙有力的臂膀緊緊將她環在胸前。蕭落一驚,本能地掙扎了幾下,卻被修慶抱得更緊,只听他似是無奈似是心疼地低聲喝道︰「小蕭落,我不準你那麼要強。」
心一顫,淚水肆無忌憚地打濕了修慶的衣襟。蕭落無力地放棄了掙扎,癱軟在他懷里,哽咽著幾乎哭出聲來。「哭吧,大聲哭出來就好了。」修慶側過臉,附在蕭落耳邊低聲呢喃道。
「……弟弟說過,他要為我植一池白蓮,永生永世不會凋謝。我們說好的,要建一座純白的小木屋,那里有我,有他,有若兒。」
「明明說好的事……弟弟……他身體不好,冬天卻整夜守在若兒門口替她照看爐火。他說,若兒身體弱,怕冷。他怕若兒著涼,怕若兒睡不好,怕若兒半夜醒來沒人陪她聊天……弟弟,他是個單純善良的孩子,卻……」
修慶安靜地听她訴說著蕭飛的過往,不時用力攬緊她單薄的雙肩。
從飲泣,到抽泣,再到無淚可流。
蕭落輕輕推開修慶,黯然道︰「我好多了,謝謝你。」
修慶微微一愣,又一把將她環在胸前,搖頭正色道︰「你連哭的時候都不會哭出聲來,你心里到底有多壓抑?還有什麼事情是你不能告訴我的,說出來我們一起解決不好嗎?小蕭落,你就裝吧,繼續一個人難過下去!」
眸光一冷,蕭落忿然從他的雙臂間掙月兌出去,冷然道︰「夠了,大叔!你很煩!」說罷,轉身就跑。修慶愣愣地站在原地,一個勁地撓著後腦勺。半響,方才自言自語道︰「蕭大美人果然有個性,根本就是冰山下的活火山。」
不遠處的假山後,葉知秋始終沉默地看著這一幕。他的指甲深深地掐入掌心,有斑駁的血跡風干在陰冷的初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