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橋後面是無數「之」字形的走廊連接在一起,形成彎彎曲曲的通道,並且一直往看不見的方向延展。視線範圍內,頂板上面每間隔五米就有一顆雞蛋大小的夜明珠懸掛,珠色清幽,更增添陰森森的鬼氣。地面鋪的即不是昂貴的鵝卵石也不是光可鑒人的水磨石磚,而是細細的一層軟沙。歐陽芸芸感覺手里的狗繩頓然一松,她大驚失色,趕緊拼命往後拽繩子,剩到最後的卻是空空如也。劉乾有所警覺,舉手示意大家停止前進,黑貓和縣太爺趕緊與劉乾會合一起,將大家團團圍在中間,三個人分作三個方向舉槍警戒。歐陽樹一神色大為緊張,畢竟事關大家安慰,急促問劉乾道︰「狗怎麼會莫妙奇妙的走失了?」
發現周圍並沒有絲毫異常,劉乾輕輕地拍著胸脯,噓了一口氣,回答道︰「走廊前面彎彎曲曲,我們的視線總是不間斷的消失。狗的繩索又太長,那邊到底發生了什麼,我們根本毫不知情,肯定一點,那就是狗並不是自己走失的,你看看這截斷繩子可有什麼不同之處?」說完,劉乾抓起繩頭給大家看。
黑貓輕輕瞥了一眼繩頭,自作輕松道︰「狗長著四條腿,自己自然會溜走。墓葬里陰森森的全是鬼氣,別說是狗害怕,就是我心都懸空著。我想是狗預感到了什麼,它咬斷了繩子,悄悄地溜走了,說不定一會又溜回來了。」
歐陽芸芸撿起地上的繩索,仔細查看後,神色微變說︰「看這繩子的斷裂痕跡,應該是被鋒利的牙齒咬斷的,狗掙月兌繩子的可能性不大,否則我這里首先會感覺到它異常舉動。」
劉乾也不敢有絲毫松懈,謹慎地對歐陽樹一說︰「你老經驗豐富,這里接二連三的變故,我覺得事不尋常,老師你以為如何?」
歐陽樹一一刻也不沒有閑著,沒有直接回答,而是蹲子,認真查看地面的細紗,他滿面陷入沉思。劉乾本想集思廣益,見此情景只好直說︰「一種情況卻實如歐陽芸芸所言,是狗自己咬斷了繩索逃跑了,那它為何會毫無征兆,忽然消失在我們的視線中?狗是忠誠于主人的,若不是遇到恐懼或者萬分凶險,一般不會臨陣逃月兌的。」
黑貓附和道︰「就像是壁虎遇到危險,斷掉自己的尾巴一樣,這是動物的自保手段,想必這條狗遇到了凶險而又來不及給我們發出訊息,于是干脆咬斷繩索,逃之夭夭。」
劉乾搖頭道︰「也不一定,遇到了極為恐懼的動物,驚嚇之中的狗只會乖乖臣服,不敢反抗,咬斷繩索逃跑就更不可能。設想一下,狗忽然遇到龐然大物,爾後被一口吞掉了,怪物再咬掉繩索,目的就是讓我們耳聾目瞎。」
推測雖然有些大膽和荒誕,到也合情合理。大家似乎都被劉乾說蒙了,誰也沒有挺身反駁。
縣太爺愣頭愣腦地繞著劉乾轉了幾圈,滿面嘲笑說︰「你是不是患了什麼狂想癥?龐然大物在這里出現?我看你是把古墓看作侏羅紀公園了吧?除了我們這幾個喘氣的,恐怕你找出只老鼠都算是奇跡。」
劉乾反駁道︰「你難道忘了天井那些可怕的吸血和吃肉的昆蟲了嗎?無獨有偶,就算出現什麼龐然大物也不是什麼稀奇的。」
談虎色變,縣太爺不敢回想那一幕,那個死去的考古專家太淒慘了。黑貓本來也想湊合幾句言論,忽然一吐舌頭,乖乖地把話吞在了肚子里。
歐陽樹一本來一直蹲在地上研究細沙,忽然從地上直起身子,拍拍手說︰「狗遇到危險情況會大聲狂叫,只有遇到令它恐懼萬分的東西才會一聲不發地逃之夭夭,龐然大物的說法缺乏事實依據,我覺得不成立。這里到處機關陷阱,一條狗的失蹤也算是正常。不管怎麼說,沒有了狗做向導,我們等于瞎了一只眼楮,危險的程度也就增加了一分,我們還沒有度過最危險的時刻,前方依舊危險重重。大家必須各盡其責,密切注意周圍情況,對自己負責就是對大家的生命負責。」
劉乾忽然想到了什麼,問歐陽樹一道︰「歐陽老師可發現這些細砂的奧妙?」
歐陽樹一整理思緒,緩緩說︰「這些細砂的出現很古怪,沙粒顆顆細膩,好像刻意水洗打磨過,絕對不等同于河岸邊的普通細砂,具體功用目前我不是很清楚,但墓葬用細砂來吸附空氣中的潮氣也是有的,另外機關中也有噴射的流沙,但看這些細砂鋪得很整齊,應該是人為鋪上去的。不過我也得到另一個啟示,你們看看,這細砂表面平整,除了有幾個狗蹄子印記外,沒有任何他物來過,證明這里自封墓之日起從未有生人來過。」
黑貓貪婪地流著口水,嬉戲道︰「歐陽老師,這不是好事情嗎?這墓葬內不知道有多少奇珍異寶,只要沒有被盜墓賊洗劫,就是我們最大收獲。」
劉乾沒有絲毫的高興說︰「古墓保存完整,對于考古而言確實意義重大,可是對于我們這些探墓者來說,生命危險就多了一種嚴峻的考驗,殺機四伏的機關陷阱就像一張血盆大口,正等我們乖乖送上門來。從保護大家安全職責的角度出發,我心里很矛盾,不知道該帶領大家伙前進還是後退。」
縣太爺是一個從來不知畏懼為何物的人,輕松道︰「別自己嚇唬自己了,淨扯一些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的話,多少次沖鋒陷陣,都能化險為夷,從未見你劉乾如此畏首畏尾過。我個人認為,墓葬有點機關陷阱屬于正常,即使偶爾有點小插曲,也是竄科打諢的兒戲,墓葬的設計者很平庸,往後不見得有什麼大手筆。」
劉乾沒有堅持自己的觀點,嘆息一聲說︰「或許我小心過頭了,還是提醒大家千萬不要麻痹松懈。厚葬自己的嬪妃,如果真的是朱棣參與過墓葬的設計,那才是真正可怕的噩夢,這後面出現的必然是威攝力極強的殺招,如果我們不能謹慎應對,怕是很難全身而退。」
踩著柔軟的沙粒,像是踩著軟軟的棉花一樣舒服,但是大家的心卻是一片灰暗,仿佛腳下踩著的是看不見的死亡。走廊兩邊都是石砌的平整牆壁,兩邊對稱設有很多帶石門的耳室,外觀差不多都是真實房屋那樣大小,類似于我們普通住宅的「廂房」。這些廂房主要是用來儲藏價值較高隨葬品的,然而最令大家奇怪的是,每一間廂房的門扉上都瓖嵌著一副面目猙獰的人面銅像,人面方圓、高顴骨、隆鼻、寬嘴、雙目圓視、雙眉下彎、雙耳蜷曲,形象極為怪異,給人一種望而生畏、冷艷怪誕的感覺,人面像邊緣還用朱砂涂畫著丑陋的毒蛇、蟾蜍、蜈蚣和蠍子,這些毒物首尾相接、圓圓地圍成一圈,有點「眾星捧月」的感覺,似乎在警示劉乾這些鋌而走險的探墓者及時懸崖勒馬,起到遠古詛咒的恐嚇作用。
幾位考古專家目睹此物,心膽欲裂,劉乾等幾個特種兵雖然經受過特殊訓練,心里也一個勁地打冷戰,歐陽芸芸面色蒼白,她敏感的神經繃得越來越緊。人面銅像所散發的寒氣正在每一個人心底結冰。那些紅艷艷的毒物圖騰在手電光中一閃一閃的,不知是不是劉乾視覺出現了什麼問題,本來紅色的朱砂竟然泛現著幽蘭色的磷光,像是大蟒蛇的鱗片。劉乾下意識地揉揉眼楮,那種可怕的幽光又奇跡般地消失了。
歐陽芸芸毛遂自薦為大家講解說︰「我曾經看過一本關于蒙元時期的葬俗古書,這是一種蒙元時期上流社會祭祀用的人面圖像,在以往很多蒙元墓葬的祭台遺跡里都可以看到它的影子。這個人面銅像的面部造型比較突出,元末明初,蒙古人雖然被朱元璋趕到塞外,不敢入主中原,但他們的子孫依舊在一些區域隱姓埋名地生活下來,有的甚至和漢族人結婚生子,所以這人面銅像應該是那個時期的蒙古和漢人混合種人。種種跡象表明,這位墓主人極有可能是當時的蒙古貴族,這也可以證實小橋上為何有牛羊和蒙古包的圖案。據史料記載,元順帝最後防軍被朱元璋大將徐達和常遇春攻破,蒙元撤離元大都很匆忙,以至于部分嬪妃留在北平。徐達和常遇春見這些蒙族女人個個貌美如花,又不忍心統統殺掉,二人將這些妃嬪獻給朱元璋,朱棣登基後繼續寵愛父親的嬪妃也是可能的,關于這些推測,在相關史料書籍中略有記載,並不是我個人的胡亂猜測。另外,這些突然出現的朱砂毒物極端怪異,我認為這決非偶然,墓葬祭祀圖騰都含有某種狠惡的詛咒,這種詛咒一般都由權威甚高的巫師使咒,據說頗有靈驗,提醒大家務必小心。」
黑貓笑得有點喘不過氣來說;「幾百年都過去了,滄海桑田,早已物是人非。圖騰就是圖騰,按照生物進化論或者生命生存條件,還有什麼毒物能夠持續活到現在?你們都是國內最全權威的考古家、歷史學家,可不是什麼神神秘秘的傳教士,竟然鼓吹起危言聳听的有神論。關于墓葬內的詭異事件會不會是人為渲染出來的呢?墓葬設計者故意危言聳听,嚇唬盜墓賊罷了。」
縣太爺跟黑貓純粹是狼狽為奸,存心想嚇唬這幫專家和歐陽芸芸,故意大呼小叫、劫後余生般地說︰「听說挖人家祖墳是要斷子絕孫的,這些詛咒會不會就是讓我們不得好死?比如渾身潰爛、暴斃或者神秘失蹤。」說的有聲有色,難怪有的人嚇得面如土色。
說歸說,鬧歸鬧,大家都害怕詛咒應驗在自己身上,所以誰也不敢打開儲藏室的門探一究竟,就這樣僵持了半個多小時。一位年輕一點的考古隊員力排眾議說︰「眼前的詛咒無非就是掩耳盜鈴的把戲,是古人一種愚蠢的恐嚇手段,我們只不過自己被自己嚇著了,其實什麼事都沒有。大家先暫時躲開一邊,我倒要看看那些死亡的靈魂怎樣要我的命?埃及金字塔也有很多詛咒,但是後來科學解密,那些應驗的詛咒大都是一些人故意渲染、制造出來的。」
大家緊張地屏住呼吸,歐陽芸芸甚至輕輕閉上了眼楮,不敢再看。這個年輕人鼓足勇氣,搪開胳膊,伸手猛推石門,並沒有費多大的力氣,石門就應手而開。里面先是竄出一股濃重的霉味,害怕是劇毒氣體,大家紛紛掩住口鼻,等氣味散盡了,大家才魚貫而入,大家都想看看石門內到底是一個什麼世界。地上雜亂無章地散落著一些很精美的銅器和玉璜,滿滿堆滿了一屋子,看來墓主人生前極為顯赫,單單這些藏品就可以證明她的不菲身價。其中有一面很大的「鳳形」銅鏡特別引人注目,雖然幾百年了,打磨的鏡面依舊光可照人。令人迷惑不解的是,銅鏡上的鈕扣上竟然刻著一行奇怪的象形文字,似鳥非鳥,似魚非魚。歐陽芸芸辨認說,這是一種古朝鮮文子,現在翻譯過來是「李妃翁氏」。
「李妃翁氏」這四個字讓所有在場的人大吃一驚,這難道就是傳說中永樂大帝朱棣的母親李妃翁氏?歷史關于朱棣母親是誰,一直是一個謎團,有人說是馬皇後,有人說是元順帝妃子弘吉剌氏,也有人說是古朝鮮高麗國李妃翁氏,這李妃翁氏難道歷史上確有其人?幾位考古專家你一言我一語,咻咻不停地討論起來,劉乾實在不願意在這個鬼地方窮耗著,見幾個人互不讓步,恐怕永遠不會有個結果,提建議說︰「大家都別吵了,這是歷史學術問題,都爭論了幾百年了,難道這個時候就能分出個子鼠丑牛來?我看沒準是古朝鮮的哪個公主也叫李妃翁氏,天下同名同姓的人比比皆是,說不定人家公主送給嬪妃的陪葬品,大明王朝根深蒂固,四方朝貢,死去的嬪妃又是皇上寵妃,這些隨葬品來自不同國家就不足為奇。」
一語驚醒夢中人,大家在爭辯未果的情況之下,也只好折中承認劉乾所說的。歐陽樹一若有所悟說︰「劉乾說的也沒錯。古朝鮮高麗國大將李成桂篡權奪位,投靠了明朝,稱帝改國號‘朝鮮’,說不定這面銅鏡就是高麗國哪位公主送的隨葬品,這個李妃翁氏很有可能是這面鏡子的主人,她把自己貼身物品送給墓主人隨葬。」
「啊——」一聲淒慘的驚叫在走廊內嗡嗡回響,這突如其來的聲音讓大家魂飛魄散。幾個膽小的大概是條件反射,嚇得緊緊摟抱在一起,瑟瑟發抖。在這死寂沉沉的墳墓內,任何不正常的聲音都可以讓大家緊繃的心弦崩潰,頓生驚懼。大家你看我我看你,都在搜索慘叫的來源,墓葬內已死一人,現在一共九人,反正就這些人,不是你喊的就是他喊的。劉乾意識到危險信號,一把緊緊摟住歐陽芸芸,好像最大的使命就是護衛懷中的女子,歐陽芸芸順水推舟,「咿嚀」一聲鑽進劉乾溫暖的胸懷,一個女子能夠跟心愛的男人同赴生死,就是最大的幸福。
最終才發現,原來是推開石門的年輕人在失聲叫喊,只因這里空間封閉,聲音共鳴,大家沒有立刻辨認出來。那人面無人色,驚駭地指著自己的手臂,嘴角哆哆嗦嗦地半天說不出話來,大家順著他手指的方向一看,不禁倒吸一口冷氣,只見的手臂上幾個怪異的圖案正在蠕蠕爬行,不明物體通體透明,周身發出銀粉色的亮光,很像是夏天的螢火蟲。最奇特的是,明明是圖案,卻真實地在移動,不知誰大喊一聲「這就是石門上的毒物圖案!」,大家仔細一分辨,還真是那些畫在人面圖像四周的毒蛇、蜈蚣、蟾蜍、蠍子,不知是什麼原因竟然可以在人體皮膚上自由蠕動,如果讓其爬行到五髒六腑或者是大腦,那麼人的生命就會被其吞噬。
時間在一分一秒地過去,圖案在一點一點地沿著手臂上向上爬行,眼看就要爬過膀臂,大家的呼吸急促起來,那個年輕人更是六神無主。劉乾還算保持清醒的頭腦,急促說︰「快
點砍掉手臂!如果想保全性命,最好的方法是斬斷手臂,不讓這些毒物繼續蔓延。」
歐陽芸芸畢竟是女流,憐憫勸說︰「那樣豈不是要失去一只大好的手臂?膚發受之于父母,其可隨意丟棄?我建議還是趕緊去看醫生吧,現代的醫學很容易解決。」
劉乾不置可否地說︰「救人如救火,不能有片刻猶豫,否則一切無法挽回。古人的智慧不可小覷,很多謎團我們先進的科技手段都無法一一破解,這些毒物現在在一條手臂上爬行,如果散落在身體其他部位,我們很難預料他們會去哪里,或許心髒,或許血管動脈,總之會致命的,如果那樣,這位仁兄就會無可救藥。」
眼看著毒物圖案就要通過肩膀,大家都不敢輕易發表自己的看法,畢竟關系到活人一條臂膀的存亡,當然更不敢自作主張去砍掉那人的手臂,這個罪責誰也承擔不起。那個年輕人忽然一咬牙,另一只手一把拎起便攜式鏟子,狠狠地砍斫掉整條臂膀,隨著大股血的涌出,那條手臂「吧噠」掉落在地面上。千鈞一發之際,那些亮著銀粉光的蠕動圖案,穿過手臂的餃接處,化為陣陣紫色的煙霧,消失不見了。年輕人不失為一條硬漢子,並沒有哭天喊地叫喊。正在大家慶幸一條生命挽回的時候,一陣難聞的惡臭讓劉乾等人差一點把早飯吐出來,那條斷手臂像是一條活蹦亂跳的魚不停地跳躍,高溫下月兌水,正在「吱吱」冒著熱氣,短短一分鐘不到,整條手臂就成為完完整整的「干尸」,那位年輕的考古隊員嚇得雙腿一軟,情不自禁「撲通」一聲跪在地上,他已經嚇得面無人色。
劉乾扶起那名失去臂膀的年輕人,攙扶著繼續前行。鑒于先前發生的怪事情,大家每開一個石門,盡量用手中的短柄鏟子推開,如此下來,一路上竟然沒有再發生毒物上體的事情,細細盤點,每座廂房都有不同的藏品,除了玉器、金銀首飾、銅器等金屬器物外,其他的錦帛絲棉和字畫大多腐朽甚至腐化。即使如此,這些珍貴的藏品足可以驚世駭俗了,這是五百年前皇宮的一級藏品,對明史具有很高的研究價值,那些精美的玉器和金器造型奇特,工藝精美,堪稱千古一絕,任何一件物品拿到市場上拍賣都可以賣到上千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