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台上放有成捆成束的香火和蠟燭,三人借花獻佛,各捏著一撮點燃的焚香,紛紛插入香火台,以示敬意。香煙裊裊,燭火搖曳,大殿顯得更加莊嚴,隱隱約約還多了一些靈氣,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劉乾感覺到佛像大殿好像震動了一下,接著那些形態各異的佛像竟然緩緩的移動起來,它們似乎突然之間變活了,旁若無人般,有條不紊地做自己的事情,每個佛像甚至都能張動嘴唇,發出嗡嗡地誦經之聲。劉乾知道這是一種高明的機械設計,利用地下齒輪和皮帶機械力的帶動,借以操控這些佛像的移動和舉止,類似于今天的木偶。
萬佛聚集,百誦成音。佛殿氣勢恢宏、莊嚴肅穆,冥冥之中給人一種人生皆悲苦、一切皆虛幻的感慨和悔悟。三個人神色巨變地瞠目結舌于這眼前的奇觀,也就是半炷香的時間,所有的佛像才歸附于原位,停止了忙忙碌碌的盛典儀式。
翠兒這丫頭向來機靈,舉起縴手,指著大殿正中的一個大佛像說,你們看,這個佛像神態威猛,在眾佛像中鶴立雞群,別的佛像都是雙掌或者單掌垂直于胸前和地面的,惟獨它低眉垂目、雙掌合十藏于胸中,為何它的掌指微微向一邊傾斜呢?
劉乾和王芸兒順著翠兒的方向抬頭一看,這座佛像果然很奇怪,寶像威嚴之中微帶王者之氣,雖然僅僅是一座毫無生氣的塑身佛像,依然給人一股盛氣凌人的壓迫感。劉乾冥思苦想,迅速在腦海里過了一遍,像是發現新大陸似地月兌口而出,喊道,這是成吉思汗的佛像!沒錯,它就是人人敬仰的成吉思汗的佛像塑身!
王芸兒和翠兒難以置信地說道,成吉思汗佛像?我們覺得可能性不大,一代偉人,死後的佛像塑身至少應該是金身,你看這成色,不能說是泥糊的,充其量是石頭雕刻的,然後外面涂抹一層彩漆。
劉乾保持自己的看法,很有把握地說道,這佛像塑身肯定是金身,不信你們刮掉它的彩漆一看就知道了。
翠兒用匕首輕輕地刮掉佛像的彩漆,隨著彩漆的月兌落,金光閃閃的金佛躍于大家的眼球,王芸兒和翠兒一起驚呼道,金佛像,金佛像——
劉乾的眼神都被金色的佛像染成金黃色,成吉思汗金佛像價值何等尊貴,這麼大的金身佛像恐怕是歷史上獨一無二的。
王芸兒和翠兒對于劉乾出乎意料之外的神來之筆異常震撼,成吉思汗已死了數百年,劉乾又從未見過他本人,為何就能一眼認出這金身佛像就是成吉思汗的呢?二人紛紛用異樣眼光看著劉乾,問道,一錘定音,你怎麼就斷定這是成吉思汗的佛像?
劉乾曾經在高中歷史教科書中看過一副成吉思汗的畫像,因為他在中國歷史中的成就異常顯赫,本著崇拜的心理,自然對這幅畫像格外留意,大腦中至今還保留著清晰的印象,但是直接跟二位美女解釋幾百年後的前後因果,又無法自圓其說,劉乾索性胡編個理由,搪塞兩個美女算了。
他含糊其辭說道,在死人林女鬼的墳墓里,我看到過她在墓牆上畫過成吉思汗的畫像,二者面目輪廓頗為相似,所以敢斷定這就是成吉思汗的佛像塑身,至于金佛的發現,這個不難推敲,你們想一想,這麼大的隆重排場都為成吉思汗一個人量身定做,金身塑像代表權威和富有,以富可敵國的財富塑一個小小的金身佛像,對于高高在上的成吉思汗而言簡直就是小兒科。「浴佛日」的儀式就是為成吉思汗舉行的。老年的成吉思汗知道殺孽太重,而一心一意沉溺于佛家,希望來世可以輪回,這個大佛殿就是他入世佛家世界的最好見證。
王芸兒無比興奮地模著金佛,眼神貪婪地說道,這座金身佛像的價值不亞于一座金庫,我們是不是把它分割了,然後帶出去,用來招兵買馬重建風雲寨?
劉乾笑呵呵地阻止說,萬萬不可,君子愛財取之有道。雖然我們是盜墓而來,也是要遵循這個原則。成吉思汗敢于把自己的金佛像放于接近墓道入口的位置,一定有它不可忽視的用心,如果盲目切割金像,有可能會給我們帶來毀滅性的災難。再說,成吉思汗的墓葬絕對不會就這點財富,金銀財寶有得你拿,何必勞師動眾地擺弄這麼大一個家伙?
翠兒依然歪著頭,細細端詳著成吉思汗的金身佛像,小丫頭疑點也多,問劉乾說,佛家禮儀的傳承一般都有嚴格統一的標準,上千年的秉承流傳,一絲一毫都拘泥于形式,和尚身披袈裟,雙掌合十必須平舉于胸、垂直于兩臂之間,難道就因為他是成吉思汗,就可以與眾不同、凌駕于佛家之上?
王芸兒替劉乾回答說,佛學講究人世平等,成吉思汗一入空門就是普普通通的佛家弟子,他的一切舉止也必須遵從佛家禮儀。從這一點來看,這古怪的舉止就透著邪門。
劉乾疑心暗起,心想,事出必有因。成吉思汗的塑身佛像位于大殿正中,萬佛崇拜,這一點對于目空一切的王者而言,是理所當然的,這個毛病發生在歷代君王身上都是司空見慣的。成吉思汗的掌指指向中央的大銅盆的舉止,尤其顯著不倫不類,會不會想告訴什麼啟示呢?劉乾想破了腦袋,還是毫無頭緒,索性就放棄了。
穿過大殿,後面就是一個月牙形的洞門,門楣上石刻著「地獄之門」。三個人畏懼地盤旋于洞口,遲遲不敢進入。王芸兒和翠兒是見識過不歸谷的十八層地獄,雖然駭人恐怖,那還僅僅是一個象征意義的排場,然而這個「地獄之門」卻是實實在在在的墓葬地獄,二位美女打退堂鼓勸說道,劉乾咱三人就此打住吧,那個金身佛像也可以實現重建風雲寨的願望,救出公主李小冉後,我們四個找個明川大澤,安安穩穩過日子。這個時候就不要冒險探入了吧,枉顧丟失了性命。
劉乾堅定信念說,你們不要害怕,墓葬營造一些恐怖的氛圍嚇卻來盜墓的人,也是正常的。憑直覺,只要我們進入墓室,那里應該有通往外界的另一條通道。如果現在返回,單單老龍潭的大水蛇和人形魚就可以要了我們的性命。後無退路,只能鼓起勇氣前進,這一路而來,我們都是有驚無險,冥冥之中有神靈保佑,我們三個生死同心,世上還有什麼值得畏懼的呢?
王芸兒和翠兒被劉乾的一番話鼓舞起來,二人淒慘說道,嫁雞隨雞嫁狗隨狗,我們跟你赴湯蹈火、下地獄就是。
劉乾哈哈笑道,看你們說得如此悲壯,好像壯士一去不復回,曾經就跟你們說過,我劉乾有九條命,你們只要跟著我,這地獄之門也就是天堂大道。
進了死亡之門,這里的氣溫陡然間下降到零下幾度,三個人的保暖衣服都在河蚌殼內生火照明了,僅僅保留薄薄的內衣內褲,所以他們凍得渾身顫抖。牆壁都是堅硬無比的花崗岩石壘砌,表面結了薄薄的一層冰霜,劉乾忽然間有了種感覺,這種感覺好象是一種潛意識的幻覺,覺得自己曾經在夢中來過這個地方……
劉乾拉過王芸兒和翠兒,說道,這牆壁是人工刻意壘砌,一定隱藏著陰謀詭計,你們千萬不要用身體去接觸。
劉乾就恨自己這張嘴巴,不說還好點,這一說,二女身體單薄,本就抵抗不住寒冷,她們再一害怕,身體就開始打起擺子來,像是喝醉了酒似地,腳步踉踉蹌蹌。翠兒一不小心,身子歪歪斜斜地倒在了牆壁上,事發突然,劉乾一把都沒拉住,心想大事不好,他緊張地鼻子尖都冒著汗珠子。翠兒雖然沒有絲毫的損傷,但她感覺到心中升起一團烈火,這團烈火正在熊熊燃燒著她的身體,牆壁氣溫最是寒冷,她靠在牆壁上反而覺得舒服無比。王芸兒和劉乾很難相信眼前的事實,他們都看到翠兒燒得臉色通紅,她周身的炙熱氣浪慢慢地向二人籠罩過來。
劉乾心想,成吉思汗墓葬里藏有至寶八卦石,五毒教聖女才有資格啟動,難道成吉思汗墓葬和五毒教聖女有某種淵源?所以聖女才是地獄之門的克星?
劉乾問翠兒說道,翠兒,你們五毒教如何評選聖女?是不是教主的女兒就可以接任?
翠兒挪過身體靠近劉乾和王芸兒,三人靠在一起,反而感到冷熱相互抵銷,翠兒熱的可以忍受,劉乾和王芸兒冷得可以接受。翠兒回答道,其實我不是毒聖鬼母的親生女兒,五毒教一百年才出一位聖女,聖女的資格甄別方法很特別,必須是純陰之體的女嬰兒,五毒散屬于純陽性劇毒,從小就開始給聖女吃小量的五毒散,隨著聖女一天一天地長大,五毒散的藥量也是適量增加,聖女長大成人後,體內的純陰和五毒散的純陽就會相互制約,遇到這里的至寒之氣,我體內就會產生至熱,相反遇到大火,我體內就會產生冰寒之氣。
王芸兒目瞪口呆,沒想到世上還有這等令人匪夷所思的奇聞。
劉乾听翠兒說完,心里的迷霧漸漸明朗。翠兒體內的至陰至陽,猶如八卦圖的陰陽兩極,翠兒的身體就好比陰陽兩極的陰陽魚,這就是為什麼八卦石需要聖女來開啟的重要原因。這就是說,五毒教一百年誕生一位聖女,八卦石一百年才能開啟一次。
三人繼續走地獄之門,王芸兒被腳下的一塊石頭絆了一下,同樣摔倒在牆壁上,她像是剎住似地嚎叫起來,整個後背瞬間被牆壁吸附,劉乾意識到,這是因為牆壁氣溫至寒,人體突然接觸,冰寒將人的皮膚凍結。王芸兒似乎痛苦不堪,因為冰寒之氣正在慢慢地入侵,就是短短幾分鐘,她的身體和面目就結了一層寒霜,如果不解救,王芸兒很快就會凍成冰。翠兒急地一籌莫展,她踫到牆壁沒關系,王芸兒和劉乾只是凡人之體,肯定抵抗不了牆壁所發的至寒之氣。
王芸兒眼神越來越渙散,甚至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她很無助地乞求劉乾和翠兒。劉乾忽然對翠兒說,翠兒,你芸兒姐姐對你如何?你可願意救她?
翠兒生氣道,這是什麼話?我和芸兒姐都是你的人,都願意生生世世跟隨你,我們親如姐妹,只要能夠救她,我寧可替她去死。
王芸兒雖然口不能言,她的目光流露著感激和感動。劉乾笑道,既然如此就好辦多了,你割破手指,把流出的血儲存到水袋子里。你聖女的血可以救王芸兒。
翠兒大喜說道,用我的陰陽之血就可以救芸兒姐嗎?既然如此,那還等什麼?翠兒忽然又憂慮道,可是芸兒姐整個後背被牆壁凍結,即使流干我全身血液也無法分離這麼大的面積。
劉乾神秘說道,陰陽之血尊貴無比,對付這點寒氣,用點血水就可以了。
翠兒快要哭了,說道,可是我們的水已經喝完,這水袋子沒有半點水,血水何來?
劉乾忽然壞壞笑道,我有辦法,你趴過耳朵來,我告訴你。
翠兒听了劉乾的主意後,滿面羞紅說道,你壞死了,這叫人家怎麼好意思?
劉乾一本正經道,救人如救火,你到底有沒有?
翠兒扭扭捏捏說道,你不是有嗎?
劉乾幾乎快要哀求地說,我的小姑女乃女乃,一個人的不夠,這麼大的面積,足夠的血水才可以救你芸兒姐,如果不足量,你芸兒姐還是保不住性命。不要管那麼多了,你只管弄出來,剩下的事情我來做。
翠兒將指尖的血儲存進水袋子,然後背過身子,在一個牆角「悉悉索索」半天,才把水袋子交給劉乾,紅著臉說,就這些了,不夠自己想辦法。
劉乾壞壞地把水袋子放在耳邊搖了搖,取笑道,聖女就是聖女,這量還可以。
翠兒急得快要流眼淚了。劉乾索性也不逗她了,救人是第一位的,劉乾躲在牆角也「悉悉索索」半天,最後使勁搖晃著水袋子,這樣血水比較均勻一些。血水隨著牆壁和王芸兒後背的粘貼部位流下去,隨著「滋滋」的熱氣蒸發,王芸兒「啪噠」一聲倒在地上,看來翠兒的陰陽之血果真利害,竟然生生化開至寒的冰層。翠兒緊緊抱住王芸兒,用自己的至熱體溫來拯救奄奄一息的王芸兒。
一盞茶時間,王芸兒悠悠醒轉,劉乾知道她的性命是真的保住了,事後劉乾偷偷告訴王芸兒,是他劉乾和翠兒「通力合作」的功勞,否則她早就進了地獄之門,見閻王爺了。王芸兒和翠兒嬌羞不堪,氣地粉拳直雷劉乾的身子,紛紛罵劉乾壞坯子。
地獄之門果然名副其實。後面就是一條磚瓦通道,這是真正的地獄之火,磚瓦牆壁已經被燒得通紅,地面還有熊熊火焰在蔓延。劉乾和王芸兒喝了一些翠兒的血,三個人膽戰心驚地走進通道,陰陽之血遇到至熱之火可以產生冰寒之氣,借以平衡人體周圍的溫度,翠兒倒是沒什麼感覺,劉乾和王芸兒勉強忍受炙烤的痛苦,畢竟不是真正的陰陽之體,二人感覺猶如進入了大火爐,炙熱幾乎讓人發瘋。沒想到這地獄之火的伎倆不止于此,它好像知道聖女翠兒是罪魁禍首,陡然間,磚瓦牆壁中伸出無數只胳膊,將翠兒牢牢抓住,一點一點地往牆縫里拉,情況萬分危急,翠兒亡命地叫喊。
劉乾眼珠子一下紅了,輪起乃爾不花寶刀就是一頓狂砍,那些胳膊太多了,也不知道是多少死人冤魂的肢體,劉乾太瘋狂了,抓住翠兒的肢體不斷地被劉乾砍斷,殘肢斷臂落在地上又被燒成灰燼,如此周而復始,冤魂野鬼終于住手了,大概它們畏懼了劉乾的瘋狂。翠兒有些虛月兌,她幾乎被嚇得半死,翠兒這邊剛剛死里逃生,王芸兒那邊又步上死亡之路,磚瓦牆壁中又突然探出數不盡的腦袋和骷髏來,它們張牙舞爪地咬住王芸兒,看樣子這些都是擇人而噬的餓死鬼。
劉乾讓翠兒先退回去,先斷了自
己的後顧之憂,他自己像是拼命三郎似地沖過去,大刀奮力砍殺,一刀一個骷髏,一刀一個腦袋,殺到瘋狂處,刀鋒砍在牆壁上竟然火星四竄。腦袋和頭顱可以縮在牆壁內,大刀不太好下手,為了解救王芸兒,劉乾索性用拳頭擊打,只听到咯咯蹦蹦的骨頭爆裂聲,那些鬼頭鬼腦都被打爆,劉乾的拳頭在不斷地流血,可是他知道絕對不能停止攻擊,狹路相逢勇者勝,如果不能給這些地獄之鬼慘痛的教訓,它們會不斷地騷擾,無休無止。
王芸兒掙扎著,痛苦流淚著,她看到劉乾奮不顧身地救自己,心里無比感動。她哭著喊道,劉乾你住手吧,我死了不要緊,翠兒會替我好好照顧你——不要再白費力氣了,這些鬼蜮野鬼怎麼能殺得盡呢?
劉乾似乎喪失理智,他不停地用鐵拳和膝蓋擊打那些堅硬的頭顱,那些孤魂野鬼的慘叫像是老鼠般「吱吱」鳴叫,令人毛骨悚然。劉乾為了壯大氣勢,嘴里發出氣吞山河的吶喊,那聲音猶如蒼天驚雷,猶如天崩地裂,不知道是不是劉乾的殺氣威力無匹,牆壁突然間瑟瑟發抖起來,頂棚有碎石塊雨點般落下來,眼看著地獄之火的通道就要塌陷。趁著孤魂野鬼的慌亂,劉乾一把拽住王芸兒跑出去,三個人像是離弦的箭,撤回佛像大殿。忽然間,月牙形的「地獄之門」由里往外冒出濃煙,夾雜著冰火燒融的味道。
劉乾三個人知道地獄之門已經毀滅了,雖然再次死里逃生,然而沒有進入成吉思汗墓葬的路,一切都變成虛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