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曾翼衡通過電話之後,蘇昉站在飯店的更衣室里面,堅決地把手機關機。因為,今晚正是她的新婚之夜。
特別聘來的新娘秘書,開始仔細地幫她化著最後的妝,典禮剛剛纔正式舉行完畢,她看著那套最後換穿的禮服,前露胸後露背,又想起外頭正是參月,還是冬天沒有完全離開的濕冷天氣,穿著侯玉堂幫她挑選的這件難看的薄紗禮服出去送客,說不定會感冒。
於是她問道︰「外面只有十幾度,能不能找件披肩給我?」
「好。」新娘秘書很仔細地幫她打理好一切。
不一會兒,更衣室外有人敲門,洛雲興沖沖走了進來,她愉快地看著盛裝打扮的表姊,說道︰「妳今天真耀眼。」
「是嗎?」
蘇昉有些嫌惡地看著這暴露的低胸禮服,鏡中反射出她過分濃妝的臉,但她還是喜歡洗盡鉛華的自己,於是把披肩牢牢實實將胸部遮了起來,一點肌膚也不願意張揚地在眾人的面前。
她從不想結婚,只是看了別人幸福的婚姻,有時也會不自覺產生想要步入禮堂的想法,當初答應侯玉堂的求婚,還是洛雲慫恿母親和小阿姨催促成的,或許就像羅素說過的一句名言︰「乞丐不會羨慕百萬富翁,但是他會嫉妒任何比他成功的乞丐。」
洛雲的聲音又把想得出神的她拉了回來︰「表姊啊,你們打算去哪里度蜜月?」
「夏威夷,去整整七天。」
「真好,听說夏威夷風景宜人,有漂亮乾淨的海灘,我還沒去過那里呢,真羨慕妳!」
「是嗎?」
蘇昉並不覺得自己喜歡出國度蜜月這個主意。何況一去七天,學校要找老師代課,教務長不高興就算了,她也不習慣請那麼久的假啊!過了一會兒,侯玉堂來到更衣室,急急拉著她趕赴飯店的門口,說是客人都吃飽喝足,準備要回家了。
看了滿場的客人,沒有白依霏,沒有曾翼衡,喜帖發出去之後這兩人都沒有下文了,是不是還埋怨她當時的介入?曾翼衡不說,想想依霏可能還是對她始終存著芥蒂,根本就不想跟她連絡了吧?
但她自己呢?為何還是沒敢直接撥電話給人家?
蘇昉嘆了口氣,提著裙擺,掐了掐雙頰,對著那些賓客擺出僵硬的笑容,然後開始發喜糖。
所有的人都對著她和侯玉堂道賀,林澄奇偷偷在她的臉上親了一下,葛蔓生快樂地和她擁抱,其他的同事們也如數對她報以祝福;她看著和江遠志竊竊私語的洛雲,覺得有些奇怪,洛雲是個已婚的女子,怎麼就跟江學長一同親密出入?
她又不住地想著︰現在她結婚的日子到來,曾翼衡沒有出席典禮,就神經兮兮地打了那通電話,也沒听表妹說清楚,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但在洛雲心中,卻有著另一番滋味,讓她不禁綻出微笑。
時光不憐憫人的心,只嘲笑它可悲的記憶之掙扎,在尋找屬於自己的歡樂時,有些人卻拾起了憂傷;然而表姊的生命中所有的憂傷,在她的生命里卻轉為歡樂。
這段日子難熬得就像緩慢爬行的時光,就在表姊結婚的當天晚上,洛雲一想到曾翼衡正在家里困坐著,想像著表姊躺在別的男人的懷里的模樣,這麼多年以來,他始終沒有辦法得到表姊,光這一點,就讓她覺得十分痛快。
可蘇昉從未瞭解表妹的心事,等賓客幾乎散盡的時候,她拉著洛雲,想跟她到角落邊說話。
「怎麼了,表姊?」
「翼衡──我是說──妳丈夫今天晚上怎麼沒出席婚宴?」
「他啊?」洛雲微笑道︰「他今天身體不舒服,我就讓他在家里休息,反正有江經理送我來嘛。」
「真的?」
「哪還有假啊?」
蘇昉看著表妹,最後說︰「妳回去的時候,幫我問候他一下。」
「好。」洛雲對著她揮揮手,很快地走了。
送完所有的賓客,侯玉堂還意猶未盡地跟著幾個親友狂灌洋酒,喝得一臉醉醺醺的樣子,蘇昉厭惡地看著那個醉鬼,心想︰只是結個婚而已,有必要這麼開心嗎?還有必要喝得這麼誇張嗎?
她又不禁想起那個可能生病在家的男人。
和洛雲交談之後,她一再想到打了最後一通電話給她的曾翼衡,拿著皮包回到飯店樓上的套房時,她對於回電顯得有些猶豫;依霏不來參加她的婚禮就算了,可是曾翼衡竟然放洛雲一個人前來,還怪里怪氣地打了那通電話給她,他到底是什麼意思?
她隱隱覺得有些不安,卻又想不透那人到底是何用意,於是反撥了曾翼衡的手機號碼,想跟他問個清楚。
怪的是,電話鈴聲響了許久,他都沒有接。
蘇昉看著螢幕顯示未接听,心想︰這傢伙是怎麼了?
不一會兒,套房的大門打開,侯玉堂跌跌撞撞走了進來,他不耐地扯著領帶,然後倒在那張大床上;蘇昉抱著雙臂,她還穿著晚宴送客的那套禮服,披肩則扔在一旁,在燈光的照射下,那隆起的胸部隨著呼吸微微起伏,顯得特別吸引人,也讓他不免盯著看了幾下。
侯玉堂打個酒嗝,一臉醉意地問道︰「新婚之夜,妳還打大哥大給誰啊?」
「只是想聯絡一個朋友。」
他繼續追問︰「誰?」
「是我的表妹夫。」
「他?」侯玉堂一臉不悅地問道︰「那個男人又關妳屁事?」
「听洛雲說他們夫妻最近常吵架,今天晚上的婚宴他也沒過來參加,所以我想問問他是怎麼了。」
「他老婆有來送禮金就好,妳管那麼多幹嘛?」
侯玉堂看著她,那彷彿像空氣一樣輕的小事,對於一個多疑又心胸狹隘的人來說,也會變成一種不快的導火線;經過一晚的折騰,這個男人已經成為了她的丈夫,照理來說不應該為了這種莫名其妙的理由跟她發脾氣,只是為了生氣而生氣,就像一個憑空而來、自生自長的怪物,對著她不斷嘮叨。
「剛剛在會場送客的時候,沒兩下就不見妳的人影。妳跟誰聊天去了?」
「跟我表妹。」
「聊些什麼?」
「也沒什麼,就是說說我們度蜜月的事。」
他嘟噥著︰「她管我們做什麼?**一刻值千金,就沒見過哪個女人像妳這樣,成天擔心妳表妹……擔心東擔心西……」
她煩躁地打斷他︰「要睡就快睡吧,明天一早還要趕飛機呢!」
他咧嘴笑了︰「睡覺當然是最好了。」
蘇昉對於這種爭執和連番質詢實在感到厭煩,她無聲地月兌光了衣服,任憑侯玉堂拉著她倒在床上,對她為所欲為;在她的認知里,這個男人吵鬧的時候,只有性慾能夠安撫他,她不曉得還能做些什麼。
他衝入她的身體之內,依戀地吻著她的胸部,似乎只能貧乏地以性來度量愛情的深淺︰「妳真美,蘇昉……」
听見丈夫的呢喃,她無心地悶哼了聲︰「嗯。」
是不是,愛情進到人的心里,既然來到男人和女人共處的時光,就想要從每個片刻開始,循序佔有彼此的一切?
或許,所有的男人都一樣,在追求女人的同時,未得手之前是請求,既得之後則是命令。
這就是婚姻的本質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