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月笙歌 第一百零九章【一葉扁舟,卻承載了萬江淚水】(3400+)

作者 ︰ 千淺草

那一葉扁舟,卻承載了萬江淚水

——題記︰

寸斷肝腸,曉夢初醒,念伊難語岸相望,一舟愛,萬江淚,驀然回首,守恨皆因曾相識。

竇漪房簡直驚呆了,第一直覺就想起身看看到底發生了何事,可是沒等她從地上爬起身,大王子的稚女敕童音已顫顫的喊了聲︰「父王。」

代王後帶著一群宮人趕緊行了禮,卻不知該說什麼,因為踢開嬤嬤的那人是劉恆身邊的鄧通。

雖然現在一臉冷俊的劉恆站立在鄧通身側,他沒有說話,可任是瞎子也能感應到他此刻正往外泄著一股無法抑制的怒火。大王子像是嚇壞了,也許自打他出生,還未曾見過他這位素來溫和冷靜的父王也有這麼惱怒的一面媲。

佘良人怯生生的說道︰「她……她要害大王子……所以……」被劉恆余光冷冷的看一眼,她立刻咬住了嘴唇,不再言語。

隨即大步向竇漪房走了過來,默不作聲的望著她,深褐色的眼眸中流淌著難言的心痛,他彎腰將她抱起,此刻她癱軟無力的落入他懷里。

凍得太久,身子似乎已經僵硬,可仍在溫暖的懷中瑟瑟發抖。

「父王……她……她拿刀傷我,眾人都可作證。」說完還撩起袖子給劉恆看。

因為天冷,那道血痕已經不再流血,可醒目的褐紅色還是讓劉恆身子微微一震,下意識低頭向竇漪房看去,竇漪房本松軟的身體再次變得僵硬。

坦然對上劉恆的眼眸,她虛弱一笑︰「是,是我傷的。」

柳依依聞言踉蹌著跪爬至劉恆身前,一個勁的搖頭,口中直道︰「不是的,娘娘她不是的,不是的……」

「我知道……」劉恆面無表情的說道,可是盡管如此,他抱著竇漪房的手已經比剛才松了些許。

竇漪房淒苦的笑了笑,感覺心里的裂口被什麼用力扯開,凜冽的冷風正夾著漫天的雪花呼呼的往那裂口灌去。

見劉恆心中或有松動,大王子繼續道︰「父王,只幾下杖刑似乎……」

「打也打了,罰也罰了,還要怎樣?」劉恆冷聲回答,目無表情的抱起竇漪房從他身邊走過,略微停頓,大王子手臂上那道血痕仍是讓他不忍,放軟了語氣安慰道︰「讓你母後給你上藥,父王一會兒去看你,小心傷口。」

竇漪房靜靜的被他抱在懷里不吭聲,臉緊貼著他的胸口,雖然隔著略厚的衣料,卻依舊能清晰的听見他的心跳聲。頭頂似乎有什麼重力壓下,抬眼處,目光凝在劉恆支在她發頂的下頜,青色的胡渣密密麻麻,她忍不住伸出手指撫弄那些扎人的短樁。

冰涼的觸感讓劉恆為之一震,圈住竇漪房的臂膀猝然加重力道,背上的傷被他勒得生疼,險些痛得叫出聲來,竇漪房的唇角掛著若有似無的淡笑,身體再疼,豈能疼得過心?頭頂的呼吸聲逐漸急促粗重起來,耳畔的心跳聲也更加劇烈,震得她心底刺痛。

不信我,為何又要這樣維護我?

忽然喉嚨干澀發癢,她趕忙咽下唾液壓抑著不讓咳出聲來,已經涌進嘴里的腥咸又回到身體里。過得許久,她才痛苦的緩過一口氣,啞聲開口打破沉寂︰「代王放我下來吧,我沒事,現在大王子才是最需要你的……」她在他面前不曾自稱過臣妾,雖然她答應做這個美人,但心底深處她仍是視自己是劉恆的皇嫂,劉盈的妻子,臣妾——她叫不出口。

「難道你不需要我?」他眼神悒郁,薄薄的嘴唇緊抿,透著痛楚和憐惜。「非要將我推開?」

「嗯……」眼淚潸然落下,她咬住唇痛苦的從鼻腔里艱難的發出一聲悶哼。

「我只抱你回去,到了我就走。」放慢了腳步,劉恆突然覺得這一段路太近太近,近得似乎就在眼前,多想這是一條沒有盡頭的路,可以抱著她走,走一輩子……

嫣心閣後院院落種滿了湘妃竹,幽靜宜人。竇漪房安靜睡了一夜,也不知過了多久,只听見耳旁似乎有人嚶嚶抽泣,極是傷心。疲累讓她只想再睡,可那細細的哭泣聲一直斷斷續續,揮之不去。

終于,竇漪房昏沉沉的抬起眼皮,才睜開眼,看見的便是秀紅的衾枕。才明白此時是趴躺在床,身子隱隱有些麻硬,便想動動身體,沒想到剛一挪動身體就有一陣刺痛傳來,整個人仿佛被人撕裂開來。

「娘娘,別亂動。」一聲驚呼使得痛得直冒冷汗的竇漪房側首看向榻邊的人,這才看清面前站著柳依依,剛剛就是她在哭。

「娘娘你終于醒了!」柳依依濃重的鼻音中透出欣喜,「嚇死奴婢了,娘娘……」

此時只覺得口干舌燥,「咳咳……咳……」竇漪房有些胸悶,不由得咳了幾聲。她指指桌上的茶盞,柳依依隨即明白,替她往榻外挪了一些,將手中已用去大半瓶的金瘡藥擱置在桌上後,急急忙忙轉身替她倒茶。

「娘娘小心喝。」端起一杯適溫的茶水送至竇漪房嘴邊,慢慢喂她喝下。

喂她喝水的時候,竇漪房明顯能感覺到柳依依的手微微顫抖著,盞中的水直晃,她只夠勉強喝了一點,多余的茶水都被柳依依顫抖的手給潑到她的衣襟上。

「對不起……娘娘……奴婢……」她眼淚又下來了,邊哭邊拿手帕慌亂的替竇漪房抹著衣襟上的茶漬。

「都怪奴婢,非要讓娘娘出來透個什麼氣,結果卻端端透出了晦氣,還硬要去摘那勞什子的紅梅花,沒能好好照顧娘娘……不然……」她語無倫次的自責著,「不然娘娘就不會一個人遇到他們,也不會不小心傷了大王子的。」

口中的干澀緩去,可心頭卻是酸澀難當,竇漪房將臉埋入衾枕內緊緊閉上眼,沒人相信她。

她不想解釋什麼,懂她的人不需要多說必定是相信她的,不懂她的人就算她拿著刀子向天發誓別人也只會覺得那是做戲,是掩飾。

她又何必多此一舉,自討苦吃?

既然柳依依說了「她是不小心才傷了大王子」,那她就不是那個懂她的人。

索性不再說話,只是撫著手臂上的刀傷啞口失笑。

倒是柳依依眼中含著淚說︰「娘娘福大命大……幸好代王及時趕到,救下了你。否則——」話再也說不下去了,只「嗚嗚」的哭了起來。

抬頭虛弱一笑,竇漪房臉色慘白得嚇人︰「他救了我?」她用別樣的目光瞅著柳依依,真是諷刺至極,她本沒有錯,他救了她?難不成她還要感激他?

不,她寧肯被打死!

「我想一個人靜靜,你出去吧。」她的聲音很平靜,可聲音卻是冷冷的。

「娘娘……」看著她如此,柳依依只覺心中五味參雜,竟有絲絲不忍,欲開口說些什麼,卻被竇漪房搶先說道︰「沒我的允許,誰也不能進來,包括代王。」

門被輕輕關上,落了閂。

柳依依長嘆一聲,不禁為竇漪房未來的命運而擔憂。

在其他嬪妃眼里她是眾矢之的,在代王心里她雖然很是重要不一般,可她總是這樣一二三,再而三的將代王拒之千里,難保有朝一日不會把代王的耐性磨碎,那在代王宮還有何立足之地?

柳依依走後,竇漪房掀開被子下床無力的走至桌旁坐下,渾渾噩噩的伏在桌上,淚水終于無聲劃落,如斷線的珍珠,顆顆哭泣,只待將衣袖浸濕。

陽光淡淡的從菱格窗紙里透進來,薄薄的似一層輕薄的紗幔,輕柔的泄滿那個悲戚的女子。

她早已無力再去承受任何,現在的她只覺得好累好累。真想就這樣沉睡過去永遠沒有醒來那一刻,那就不用面對這些是是非非,恩恩怨怨。

未央宮,讓她遍體鱗傷,失去所有;代王宮,帶給她種種的不甘和屈辱。

她就這樣一直趴著,想著,哭著,一切的一切,只能眼睜睜的看著殘破的心被肆意撕扯,直到殘缺不全。

是命運?是老天爺在懲罰她嗎?難道真的無力反抗,唯有生生承受?

可是,她又做錯了什麼?為什麼非得一層一層將她剝離抽干,留一個僅能呼吸的軀殼。

她用力摁住受傷的右臂,心底的委屈和厭惡幾乎無法克制住,若不是手臂上壓出的點點殷紅掩蓋住心中的痛,讓她明白如今的處境。

人不犯她,她不犯人,人若犯她,她必反擊!

夜幕低垂,本就是落花敗殘雪茫茫的時節,在這似乎永遠也看不到盡頭的黑夜里,整個賢仁宮像是被一抹淡淡哀傷薄霧籠罩著。

嫣心閣尤甚。

不知何時哭著哭著便漸漸昏睡過去。

恍惚地做著一個又一個夢,人似乎一半是清醒的,一半卻依然沉沉睡著,夢里,兩張俊美相似的臉孔不斷在腦海里沖撞,變化著。

是誰?竇漪房極力想要分清誰是誰,她奮力追逐,想要看清他們的模樣。可似乎兩張面孔都不願意讓她看清,不斷重疊交織,變化莫測。

她告訴自己,這是她自己的夢境,片刻之後漸漸靜下心來,那兩張面孔似乎也漸漸清晰可見。

烏黑的眸子,含笑的嘴角,不是劉盈是誰!

「皇帝舅舅……」她歡快向他跑去,可還未靠攏,那張屬于劉盈的臉忽的扭曲變形,她定楮一看,獨特的深褐色眼眸,溫柔而又深情的望著她,隱隱鼻尖嗅入一股幾不可聞的杜若香氣。

赫然是劉恆!

她以為是自己眼花,甩甩頭再次望去,沒有劉盈,仍是那個一襲白衣,淡淡憂傷的劉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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