針灸失效
項子魚半跪在長榻旁握住竇漪房手腕,輕輕貼在自己臉頰,強忍著眼中的淚水,道︰「你得活下去,沒娘的允許你不準死!听到了嗎?」
她要針灸!
針灸可以加強宮縮,擴張宮口,加速產程,可是同樣的,也極具風險,在產婦血崩之後使用,稍有不慎,也許——
可針灸也有無效的時候,多為胎兒本身的因素︰胎兒過大,臍帶纏頸等,若是針灸也無濟于事,那麼此時,唯一的辦法就是——剖月復產媲!
在這個醫術落後,且觀念傳統的古代,若是她要實行剖月復產的話,劉恆能同意她這麼做嗎?
不管了,橫豎都是一死,哪怕只有零點零一的機會,她便不會放棄。至此,再不能憂慮後果如何,抵死一搏或有可能保住她們母子丫。
「留下一個太醫上來做我的助手,其余閑雜人等都給我出去。」雖然都不清楚這女子的來歷和身份,可既然是代王帶進來的,他們只得依言行事。
又讓人下去將剖月復產所需要的東西找齊拿進來,以備不時之需,再回過來讓太醫配合她施針。
「你,用三寸短毫針取主穴︰合谷、三陰交、足三里。依次扎入,只入二點五寸就夠,再扎配穴︰秩邊、曲骨、橫骨、太沖、陰陵泉、中脕和次,只余針頭一粒米開外。再以五點五寸長毫針兩根,一針自左外陵透右外陵穴,另一針自右歸來透左歸來穴,皮下平刺,二針平行相對;
取七點五寸長毫針四根,于上、中、下三對穴中任取二對,孔進針深刺一寸∼一點五寸;肩井穴,取雙側,直刺進針零點八寸左右,不可過深,得氣為度。」
太醫照著項子魚的吩咐依次扎針,而她自己也同時在竇漪房的原穴、絡穴、八脈交會穴處施針,又用項羽教她的內力傳輸法綿綿不斷的給竇漪房輸送內力,迫使竇漪房能夠轉醒。
恍恍惚惚的,竇漪房只覺得自己好像睡了很久很久,久到她以為回到了兩年以前,娘整日在床榻前守著她,那樣溫暖人心的畫面又出現在眼前。
她吃力的伸出手,蒼白的臉上滿是笑意︰「我快死了對嗎?已經有幻覺了呢……」
項子魚唇上微一哆嗦,勉強扯出一絲笑來,輕聲說︰「傻孩子,是娘,真的是娘。」強迫自己忽略掉隱隱泛起的酸楚,溫柔的模了模竇漪房披散的長發。「娘走了,她不會回來了。」是的,娘是去找爹和妹妹的,根本不會在乎她的存在。
項子魚從懷里掏出一個像動物又像植物的東西,遞上前給竇漪房看,告訴她說︰「娘只是去給你找可以修復疤痕的靈藥去了,怎麼會舍得走,更不會不回來的。」
已經過去小半柱香的時間,針灸,看來是失效了。
「你相信娘嗎?」項子魚突然用很嚴謹的口氣跟她說話。
「相信。」氣若游絲的回答,堅定了項子魚動用手術的心。
「相信娘就吃了它。」一顆小小的黑色藥丸放入竇漪房口中,本就恍惚的神識頃刻間更是如沉睡了般,安詳的閉上了眼楮。
孩子,好好睡吧,娘會將你身上各大要穴用針封住,不會很痛的。
史無前例的剖月復產手術
意料之中的,是項念帶著那些剖月復產所需物件進來的,項子魚將太醫遣出門外後,便開始動手進行漢朝史無前例的剖月復產手術。
項念雖然小,雖然平時頑劣灑月兌,可真正到了關鍵時刻卻是最認真不過的,所以,讓她跟著做手術,不禁可以放心大膽的做,還可以隨時讓她在旁做「漢朝第一護士」。
一切消毒做好之後,項子魚開始手術,她只在小貓小狗身上做過實驗,從未給活人做過,況且也不會有哪個孕婦能夠獻身讓她可以先下手試驗,哪怕是遇到難產的,她想要用剖月復產幫忙其助生,可人家家人一听要劃開肚子取出孩子時,不但嚇得面容扭曲,甚者還用掃帚趕她出門。
這個朝代的人,哪能接受開膛破肚的救人方法,就連後來的華佗神醫不也是因為想要給曹操做開顱手術而惹來殺身之禍嗎?
項子魚想︰華佗生錯了年代,真的生錯了。放在二十一世紀肯定是個了不得的醫學奇才,至少醫學博士以上……
從容的作一弧形切口切開月復壁,然後依次分層切開皮肌,月復外斜肌、月復內斜肌、月復橫肌及其筋膜,再剪開月復膜……
暫且當竇漪房是小貓,小狗——
再不濟就是別人家的孕婦——
我不認識她,不認識——
項子魚一邊做著手術,一邊自我減壓,她給小貓小狗做手術的時候成功率達到了百分之百,那是因為她不害怕,不害怕它們會因為她不小心的失誤而喪生。
如果她心中想著這是給自己的女兒做手術,那她肯定會超級緊張加害怕。
露出了血淋淋的腸胃後,項子魚讓項念立刻給她手臂清洗加消毒,然後伸入月復腔檢查子宮,胎兒及附近器官,查明有無破裂及粘連情況。確認無誤後,她讓項念輕輕將胃腸往前移,能夠更好的暴露出子宮,將子宮托出至切口之外。
「你當她是王阿婆的大黃,其他什麼都不用想。」項子魚冷靜的說道,她知道項念的膽子素來很大,可這次是人,由不得半點差池。
「不用擔心,我明白。」項念的平靜讓項子魚放寬了心,她的女兒就應該是這個樣子,平時嘻哈玩樂,正事臨危不亂。
項念再不說話,只一心听著項子魚的囑咐行事,她怕稍一開口,就會震動了手臂。因為拉動子宮時動作要緩慢,並按一定的角度,用力過大易于把子宮撕裂,傷及孕婦。
子宮拉出後項子魚將項念遞過來的干淨消毒過的棉布堵塞在子宮和切口邊緣之間,這里沒有滅菌紗布,只能用她說的方法消毒滅菌過的棉布來代替,以免防止子宮內的液體流入月復腔引起感染。
拉出子宮後接著就是切開子宮了,這個環節是最不能分心,仔細的一環,稍有不慎不禁竇漪房難保,甚至是里面的胎兒。
手不能抖,決不能抖!
確定子宮角大彎後,避開子宮阜,項子魚瞄準方位一刀切透了子宮壁。然後將子宮壁切口的出血點用一種叫做土茯清的植物的根睫充分結扎後,仔仔細細的分離著切口附近的胎膜以便拉出胎兒。
再次經歷冥府
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屋內屋外皆是死一般的沉寂。
劉恆身旁站著一個身高八尺有余的大漢,外表平奇無淡,可那稜角分明的線條,銳利深邃的目光,不自覺得給人一種壓迫感!平凡的樣貌也掩蓋不住他卓爾不群的英姿。
不錯,他就是易過容的項羽,世上除了他,再無人能有這樣的氣度和軒昂。
「放心吧,她和孩子都不會有事的。」
劉恆抬頭仔細看他,當年叱 風雲的西楚霸王就是他嗎,雖然他知道項羽易了容,可眼角處細細的皺紋和稀薄而清晰的唇紋告宣著當年那個霸氣十足,不可一世的秦末梟雄。
他的話簡單卻有力,讓劉恆忐忑的心稍稍平復,是的,他相信他的漪房和孩子都會平平安安,誰也奪不走。
竇漪房做了一個很長的夢,夢里的她兜兜轉轉好像迷失了地方,找不著出口,只能一直走一直走,好像是回到了多年前,也是這個地方,也是這樣黑暗無邊。
黑暗中,竇漪房越走越遠,那一條放佛沒有盡頭的路不知通往何處,依稀听得四周傳來鬼哭狼嚎的悚然聲音。
好熟悉的感覺,好熟悉的經歷,難道她又來到了這個通往地府的路?她笑了笑,第一次來這里她感到無邊的孤獨和恐懼,似乎每一聲驚悚的哭喊都會讓她不由自主的收緊了心。或許是有過一次經歷了,再多的恐怖已經對她失去作用,她不再害怕,反而平靜如水。
前面有一座奇形怪狀的拱橋,每個人,噢~不!應該是每個已經死去的人的魂魄飄飄蕩蕩一個接著一個去喝黑衣婆婆遞上的湯水,然後跳入那無盡的深淵。
她心頭一陣難過,突然又想起初見劉恆時他所說過的那句話『忘川河上那一碗孟婆湯便是一生的遺忘。』
許多前世的魂魄不願意喝那碗孟婆湯,那是因為有眷戀,有不願意割舍的人和事,她呢?有嗎?
有!
這一次她毫不猶豫的肯定了心中的想法,劉恆在等著她,還有他們的孩子,所以她必須回去,她不會過奈何橋,更不會喝那碗孟婆湯。
她要回去!
「你怎麼又來了?」一個戲謔的聲音傳來,竇漪房頓足朝那聲音的來處望去。一身黑衣的男子身上泛著幽幽光亮,猶如這地府最閃亮的星子,那漆黑的冰眸子,顯得那樣狂野不拘,邪魅性感。
「你也是鬼嗎?」竇漪房想不到在這里還能踫見一個長得這樣好看的男鬼,情不自禁想打個招呼。